《昨日种种》程桃

7、夜奔

　　“可是我爱你。”
　　他说得深情，棠觉却只觉得疲倦。她厌倦了他的阴晴不定，他的喜怒无常。她已经受够了。
　　如果可以，棠觉想，她想让一切回到最开始，回到他们相遇的时候。在那个时候，她不会再向肖怀伸出手，再向他拿出那本《红拂夜奔》……

　　棠觉盯着肖怀抄写的那张纸，有点惊讶，又有点愉悦。
　　不得不说，有人喜欢同一本书，同一句话，还手抄了下来，还是挺令人欣喜的。一时间有点开心，又想到了最近刚看完了《红拂夜奔》，想了想，还是把它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棠觉略加踌躇，还是转过身，对正在认真刷题的肖怀说：“我刚看完这本，你要看吗？也是王小波的，《红拂夜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棠觉感觉肖怀虽然没笑，但心情也挺好的。
　　“嗯好，你借我？”
　　棠觉点点头，把书递给他。这一次她又注意到，肖怀有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修长，让人莫名想到林中绿竹。
　　肖怀把书接过去，声音没有以前那么冷冰冰的。他放轻了语调，有些温柔：“谢谢。看完还给你。”

　　把书借给了肖怀，感觉二人的距离拉近了一些。
　　棠觉这样想着，一个人慢慢地在操场散步。
　　高中的生活是平淡的、无趣的。每天起床、吃饭、学习、洗漱，日复一日的循环。在这样被设定好的生活里，棠觉总是试图用各种方法寻得自己的一方天地，比如挤出时间看课外书，比如傍晚吃过晚饭后独自一人在操场散步。
　　她喜欢慢慢地走，望着天空，想要试着找到一个角度，视野里面全是蔚蓝的天。她一直走啊走，走到操场尽头，终于看到一片完整的天空。棠觉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蓝天，她静静地望着天空，感觉心里无比平静。
　　“棠觉。”她听见有人叫她。
　　棠觉循着声音望去，这才发现操场旁边地看台坐着一个人。
　　居然是肖怀。
　　他坐在看台上屈着腿，把书摊在腿上看着。他还带着一副白色耳机，看样子是正在听歌。
　　棠觉看着他，白蓝配色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特别清新，让人很舒服。她向他走过去。
　　肖怀拿的书是她的《红拂夜奔》。书的封皮是砖红底色，上面还有一些意义不明的绿白色块。肖怀修长的手指搭在书上，煞是好看。
　　看到是《红拂夜奔》，棠觉觉得有点开心，不自觉地轻轻地笑：“在看书呢？好看吗？”
　　“好看。”
　　肖怀顿了顿，又说：“我刚看到李靖初见红拂的情节。”
　　棠觉歪着头，俏皮地说：“李卫公从天而降在红拂面前，却不小心把怀里的东西摔出来了。”
　　肖怀听着棠觉说完，也笑了。那是棠觉第一次看肖怀笑，好看的眼睛因为笑而变得细长。
　　这个人真的像画里走出来的王子一样，棠觉想。
　　肖怀又说：“你刚刚在散步吗？”
　　棠觉点头，抬头看着天空，再收回目光看他：“我在散步，我在找一个地方，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一片完整的天空，没有其它任何东西。”
　　肖怀没有回避棠觉的目光，温柔地说：“我这里也可以。”
　　“是吗？我之前很少在看台坐着耶。”棠觉很惊讶，没想到，肖怀居然也有这种幼稚的爱好。同时也很开心，他居然和自己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
　　棠觉外表看着冷静，其实心里有很多弯弯绕绕，小心思也很多，而且冲动的时候也会不计后果地做一些越矩的事情。
　　眼前的肖怀成熟聪明，偶尔流露出一丝温柔。棠觉觉得，肖怀就像操纵木偶的背后之手，他手指轻轻一拉动那根线，她的心就跟着走。
　　她心里一冲动，爬上了看台的阶梯，坐在了肖怀旁边。
　　“我看看……嗯，是真的耶。”
　　棠觉一冲动，坐下来的时候没注意。等到她看完天空收回目光的时候才注意到，她坐得离肖怀很近。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对方。
　　棠觉能感到他的呼吸轻轻扑在她的脸上，这样近的距离让她有点紧张。棠觉正在思考，要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肖怀居然靠了过来。
　　肖怀的头慢慢地靠过来，温柔地给了她一个吻，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棠觉大脑一片空白，她真的没料到肖怀会吻他。怎么看他都是最冷静的一个。
　　肖怀开口叫她：“觉觉……”
　　棠觉感觉肖怀的吻像火种，点燃了她的大脑，她觉得全身都在发热。气血翻涌的一瞬间，她手比脑先动，握住了肖怀近在咫尺的手。
　　肖怀问她：“觉觉……你是喜欢的吗？”
　　棠觉没有回答，仰起头吻上他的唇，吻得缓慢温柔，像用尽了一身的深情。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肖怀抱住了她，手托着她的头，炙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又吻过她的眼尾，她的鼻尖。
　　四周很安静，棠觉脑中的理智防线无声地瓦解、崩溃。
　　她抱着他，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香气。
　　“肖怀，我喜欢你啊。”
　　她赌上了一切，把自己交给他。林冲风雪夜上梁山，红拂女偕李靖离长安，而她也想试一次，不管不顾自由奔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