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声在

37、重伤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驶过，带起飞扬的尘土。

　　“所以，顾小将军这次重伤不是那么简单”苏荷华叩着车榧问专心驾车的七楼。

　　“是啊，我们公子等了那洛沉冰半个多月，他下战帖，结果……”七楼回想起当天的场景。

　　………

　　事情还要从十天前说起。

　　“那群老顽固真是说不通!”柳庭恨恨地把手上的账簿摔在桌上。

　　顾隰拿起账簿拍了拍上面的灰，翻开一页页的查看着，越看眉头皱地越紧。

　　柳庭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抬眼看着顾隰，“是不是你看看这账簿，问题多大，我和成玉这几天晚上为了它都熬到丑时，你看看，我都憔悴了。”

　　顾隰沉吟片刻，合上账簿，“辛苦你们了，做好这个我就给你们算一笔大大的战功!”

　　柳庭一听这个就来劲了，豪气地拍着顾隰的肩，“好兄弟!我一定给你把这个搞定了!”

　　柳庭喜滋滋地捧起账簿转身就跑出去了，完全没有了刚刚过来时的气势。

　　顾隰对于自己好兄弟的表现只是挑了挑眉，又继续低下头看手上的东西。

　　顾容衡前几天来了信，告诉他要小心洛沉冰，洛沉冰身边有一个善用毒的奇人，顾隰收到信后就派人秘密查探军中大大小小的伙房，粮草库，发现没什么问题后就松了口气。

　　“将军!洛沉冰的人递来的战贴!”七楼挥着手上的战贴激动地走进书房，过了半个多月，终于有动静了。

　　顾隰只是落笔的手顿了一下，头也不抬道，“多久？”

　　“三日后!”七楼把战贴展开铺在顾隰面前。

　　顾隰一手撑着头看战贴，一手在桌面轻轻叩击着，“现在去召众将来议事。”

　　“是!”七楼领了命就下去了。

　　顾隰放下手头的文书起身时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有些模糊，摇了摇头醒醒神，想着可能是这几日没睡好，看来要多多注意身体，三日后还有一场大战。

　　在花厅等了一会众将就来齐了，得知三日后就要大战了众人都显得斗志昂扬。

　　“方将军到时候你装作被击败，将敌军引入城中。”顾隰在沙盘上城门的位置指了指。

　　方潜抱拳领命，“是!”

　　“我带五千精锐缠住洛沉冰来断后，将大军引入城中后就使用火攻，这就需要大量干草，燃油，成玉，这三日你要把东西都准备好，兵器可都修缮妥当了”

　　蓝瑀深向前走出一步，“差不多了，我这几日就命士兵将火攻所需物品准备好。”

　　顾隰叩着桌面应了声嗯。

　　“那我呢？”柳庭见没有喊到自己，颇有些心急。

　　“粮草乃是军中至关重要的物资，你要派兵日夜守卫，不可出任何差错，最近天气热，若是起了火可不好收场。”顾隰说着在沙盘上粮草库的位置放下一面小旗。

　　“得令!”柳庭得了这个命令一脸骄傲地看着众人。

　　顾隰又在沙盘上插下几面小旗，吩咐几个将领在这些地方重兵把守，安排下去几项练兵事宜就挥手让众人退下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不知怎的，顾隰向外走去的时候胸口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顾隰面色一白，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抓住旁边的七楼。

　　七楼一惊，忙扶住顾隰，关切的问，“公子，你怎么了可要找军医来看看”

　　顾隰摇摇头，只是一瞬间的感觉，也就没作多想，“无碍，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七楼还是不放心，“要不还是找军医来看一下吧？”

　　顾隰站直了身子，面色看起来也好些了，推开七楼的手，大步走出了房门。

　　七楼追了上去，心里想着等会就去找军医来看一下，顾隰这几日也没怎么休息好，脸色看起来也有些不好，做属下的就是要照顾好自己的主子，七楼在心中为自己这份贴心默默点了个赞。

　　三日之期很快就到了，顾隰依旧按着流程去军营巡视了一番。

　　战鼓敲响，方潜带着大军冲在前面，顾隰紧随其后。

　　洛沉冰上次受了火箭的教训，也在自己士兵的铠甲上涂了防火的涂料，城墙上的火箭就不怎么管用了，因此整军战力大大提升。很快就逼得方潜的军队退到了护城河内。

　　洛沉冰骑在马上轻蔑一笑，“顾小将军也不过如此嘛。”

　　挥手示意军队一鼓作气地攻进城内，南军(南兴国军队的简称)士兵气势昂扬地过了护城河，方潜支撑不住，退进了城门，只余顾隰带着几千精锐断后。

　　洛沉冰在士兵的簇拥下与顾隰隔河相望，眼中尽是阴蜇，命人取了弓箭来，拉弓瞄准顾隰，咻的一声，箭破开空气直射顾隰，顾隰挥剑截住了这支箭，挑衅地看着洛沉冰。

　　洛沉冰并不讶异于顾隰能挡下这一箭，若是挡不下，那才叫人惊讶，拉弓搭箭，三箭齐发，穿破层层空气直射顾隰。

　　顾隰刚挡下这三箭，对方马上又射来了几箭，身体一个后仰避开一箭，剑在空中挥舞着挡下攻击。

　　顾隰正想要起身，突然心脏一阵刺痛，抓着剑的手差些就脱了力，咬紧牙关直起身来，不在什么时候洛沉冰又射出了三箭，这三箭却是直冲七楼，七楼好像没有察觉到后面的敌意，顾隰咬咬牙一个用力跃身往七楼那边扑过去，挥剑挡掉了那三箭。

　　七楼转过身，就看到捂着胸口蹲在地上的顾隰，心下一紧，可是才往顾隰的方向动了动，就被射来的几箭拖住了脚步，只能放声大喊在另一边的九巷和簌离。

　　几人都想往顾隰的方向去，可洛沉冰好像看出来了，弓箭手开始了猛烈的攻击，几人脱不了身只能干着急，眼看着顾隰身边的精锐一个个倒下，而顾隰还一脸痛苦的蹲在地上，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十分不好。

　　而另一边，大概洛沉冰也不知道边南城的城墙内部还建了一个翁城，一路杀进去的南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铺天盖地的火焰困住了，一桶桶燃油顺着城墙倒在他们身上，火苗顿时就蹿上身。

　　即使涂了防火的燃料面对这样猛烈的火也毫无办法，后面的士兵听到里面的惨叫只以为是他们南军将东军(东凌国的军队)斩杀时东军发出来的，还提了兵器一股脑地往里面冲。

　　这就是瓮城的特点，进得去出不来，里面的人传不出消息，外面的人只会不明所以地往里面冲。

　　顾隰痛的眼前一黑，手上几乎使不上力，听着城中传来的惨叫眼前的景象才慢慢清晰过来，撑着剑站起身，看向对岸的洛沉冰，心中有些得意，挥手吩咐断后的军队不必大力阻拦，让南军攻进去。

　　洛沉冰看着对岸的情形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是又为南军一举攻进了城内而高兴，没有想过为什么南军都攻进城了，顾隰还在城外。

　　看着进去的南军越来越多，顾隰面上得逞一笑，洛沉冰这才反应过来，骂了声该死，气恼取了箭射向顾隰。

　　顾隰挑开一箭，冲着洛沉冰说道，“你看，你拿到了兵力分布图有什么用”

　　洛沉冰眼中闪过一丝狠历，一面唰唰唰几箭射出去，一面对着南军大喊，“不要进城!”

　　一旁的副将有些不解，这明明是大好时机，攻下城，再取了顾隰项上人头，东凌国就岌岌可危了，于是气愤道，“将军为何不让他们继续攻城!”

　　洛沉冰取了剑直接捅向那个副将，收回剑看着那副将咚的一声跌下马，冷冷一笑，“蠢猪一个。”

　　斜眼睨向众人，“我说，不要攻城!”

　　众人都被刚刚副将的事吓到了，在河对岸的士兵看不到这边的情况，还是继续进了城，河这边的都停下等着洛沉冰的命令。

　　顾隰见目的达到了，吹了声口哨，提前埋伏在城墙边上的东军现身，跨过护城河直冲南军，南军被突然出现的东军打乱了阵脚，慌乱地拿着武器对敌。

　　洛沉冰带着军队一面往后退，一面继续向河对岸射箭，看了眼顾隰，突然一笑，那笑容让顾隰看了都瘆得慌。

　　“礼物我才送到呢，好戏也才开始。”洛沉冰话落满天飞箭齐齐射出去，这量比刚刚足足多了一倍。

　　顾隰挥剑躲闪着这箭雨，吩咐着众人撤退，翻身骑上旁边的马，跟在七楼后面就要进城去，那刺痛又突然袭来，抓着缰绳的手脱了力，一下摔下马，七楼听到声音回头就看到顾隰摔在地上，面色惨白。

　　顾隰刚开始还有力气挥剑，渐渐的就觉得身体突然一阵寒气上涌，手脚想被冻住了一样，噗嗤一声，一支箭射中了肩胛，顾隰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看着血从伤口留下手脚却动不了。哐当一声，是剑掉在地上的声音，手也握不住剑了，用了力也只能抓住剑穗。

　　洛沉冰拉弓搭箭，瞄准了顾隰，脑中不知怎的突然闪过顾隰喂他喝药的画面，射箭的动作顿了顿，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还下不了手”

　　洛沉冰回过神，重新用力绷紧了弦，“刺啦”一声，洛沉冰看着箭头穿透了顾隰的胸口，那一刻突然心中有些钝痛。

　　一只手搭在了洛沉冰肩上，挥手替洛沉冰下了令，“撤军!”

　　洛沉冰反应过来转头看着身后的人，“断霜你怎么来了”

　　断霜歪头一笑，感觉很是单纯，“来助你一力啊！”不然，你怎么能狠得下心呢？

　　洛沉冰，“……”

　　断霜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洛沉冰，打马掉转头，在军队的簇拥下往回走了。

　　洛沉冰回头看了一眼对岸，顾隰已经倒在了地上，七楼正破开阻隔奔向顾隰。

　　洛沉冰心里闷闷的，那一刻只觉得好像自己也不是很想杀了他。

　　顾隰的全身就像被冰冻住了一样，眼睁睁看着洛沉冰把箭对准自己，利箭破空而来，可自己却连偏过身子躲一下都不做到。

　　冰凉的剪头刺破皮肤，顾隰只觉得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用尽了全力抓住手上的剑穗，闭上眼的瞬间，眼前浮现出苏荷华淡淡的笑颜，失去意识前，顾隰只想到一件事，雨清，我可能等不到你的回答了……

　　…………

　　“我当时过去接住公子的时候，他的身体都是冰凉的，救回军营，军医说幸好有胸前的黄金丝挡着，不然这一箭就直接穿透公子到了心脏了。”七楼捏紧了手上的缰绳，眼圈红红的。

　　秦霞想了想说道，“可是没有穿透心脏的话应该也是有救的啊，何况还有师父的护心丸。”

　　七楼抿了抿唇，“本该如此的，可是给将军用了苏公子的药才只能勉强止住血，而且将军身上寒如冰窖，也喂不进去汤药，就连那颗护心丸都是我们硬掰开喂进去的。”

　　苏荷华摸着下巴仔细思考了一阵，“好奇怪啊，怎么会这样呢我的伤药莫说是止血，重伤用上两三次就能直接结痂了。”

　　“所以这才赶来求扶桑去救治我家公子，可是……唉～”七楼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七楼从那日大战后就没有合上过眼了，一路直奔雾临山，此刻的他看起来沧桑万分。

　　苏荷华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七楼，“这是回神丸，你一看就好几天没有休息过了，这个可以助你恢复一些精气神，快吃了它吧，到车里来休息一下吧，若你倒下了，我和师兄又不识路，到时候你家公子可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七楼听了苏荷华的话，乖乖接过药丸服下，拿出地图递给苏荷华，进了马车，苏荷华和秦霞对照着地图驾着马车往边南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