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半潼关犹寂寞》不过一一

1、春半河山犹寂莫，日长坑阪正崎嵚

　　引
　　笑空花，眼角无根系，梦境将人殢。长梦不多时，短梦无碑记。
　　——《南柯记清江引》
　　一
　　天很高很远，是淡蓝色的。
　　太阳就清清高高地挂在天边上，也不刺眼，只是照着，将阳光懒洋洋的泼了下来，透过院子里的梧桐树，斑斑勃勃地落在地上。
　　他穿着新定做的白衬衣坐在窗前的书桌上，将书立起来，心思却早就不在书上了。他将手边的派克钢笔拿起来，装模作样地在书上画了两笔——那根钢笔是他今年过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大爷爷送他的西洋物什儿，吸了墨水就能用好一阵儿，比毛笔省事儿的多，还不容易在纸上晕开。
　　窗户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他听见动静，立马将笔搁在一边，悄声挪到窗前，扒着窗户向下悄声道：“你总算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话音刚落，一只黑猫蹿上了窗台。他伸手将那黑猫抱进怀里，抱进房间：“今天我们家的师傅刚好做了西湖醋鱼，我就悄悄给你拨了些出来，”他从床下悄悄掏出一个碟子来，“你快些吃，我怕一会儿李妈妈进来给我送水。”
　　那只黑猫好像听得懂人话似的，从男孩的怀里跳到地上，落地悄无声息，然后既优雅地走到碟子边，闷头吃了起来。
　　男孩就蹲在一边看，看的正起劲儿，正打算伸手去摸一摸黑猫的头，闭的严实的房门忽然就被推开了……

　　沈孟江从睡梦中忽然惊醒，看了看表：4月3日凌晨一点。
　　大概是从他25岁开始，每月的三号都会在凌晨一点从一段奇怪的梦里醒过来，这梦极其奇怪，连起来似乎是一个人的一段故事。
　　沈孟江将枕头立起来，靠坐在床上，低头看了看今天非要睡在他旁边的麻将——一只他从一家茶馆门口的宠物店里买来的小花猫。它睡得倒是很不错，四仰八叉地躺在他给它铺的褥子上，样子丑极了。他笑了一下，将手机拿起来点开微博，随手刷了刷热搜，没什么大事儿，也没了刷微博的心情，又将手机扔回床头柜上。
　　他将枕头放平，正正的躺在枕头正中间，仰头看着天花板，仔细捉摸着这两年来他做的这些梦。
　　梦里他好像是一个小男孩，应该是个家境还不错的小少爷，从小无忧无虑，长到了十六岁。
　　沈孟江琢磨着，琢磨着，就忍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是隔天的早上八点了。沈孟江是被麻将强行压醒的。他在半梦半醒见感到一个沙袋重重得落在了自己的头边，然后他就感觉有人用毛皮大袄将自己的整张脸罩了起来。
　　他将脸上趴着的麻将抄着胳肢窝抱起来，搁到地板上，用指头戳了戳它的毛茸茸的大脑门，揉了揉有点进毛的鼻子，打了个喷嚏，掀开被子起床洗漱，准备早餐。他从冰箱里掏出昨天在超市买好的油条放进油锅里炸熟，居中摆在白色的餐盘里，将牛奶倒进玻璃杯里，放进微波炉里热了热。等牛奶的过程中，他给麻将把猫粮准备好，还拌了点家里寄过来的肉陷进去。麻将就在一旁站着，时不时扒着灶台下的柜子探头向上望，好像真能看到什么似的。
　　今天店里准备的咖啡角要开张，他得赶十点前去店里看看。
　　好像今天还有批新书要进。
　　这么一盘算，事情还挺多
　　他走到餐桌边做了下来，喝了口牛奶，将油条叼在嘴里，看起手机来。

　　罗柯第二次入睡再到早上睁眼，已经过去了7个小时。再入睡时，他一个梦也没做，睡得极好。他探手从床头柜摸到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8点了。
　　他昨天晚上做的第一个梦很是奇妙。罗柯躺平在床上，给自己的起床留一个缓冲时间。
　　但他只记得一些片段，整个的梦却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只记得，梦里好像是民国时期，他好像还梦见了一个民国的小少爷。
　　他清清嗓子，将被子掀开，起了床。他去卫生间洗漱完后，就去厨房准备早餐。他先是从冰箱里把磨好的咖啡粉放进咖啡机里，灌好水，让咖啡机自己加热过滤，然后将鸡蛋打进油锅里，煎好，放进白色的餐盘里，再在上面撒上一些盐。浅白色的结晶附着在金黄色的煎鸡蛋外皮上，用筷子夹鸡蛋时他一不小心将鸡蛋捅破了一个洞，没有凝固的蛋液缓缓地流了出来，将盘子里不小心撒到的盐粒结晶淹没。
　　他吃完早餐，喝了杯咖啡清清肠，又回到了卧室，半躺回了床上，从床头柜拿起昨晚放在那里的教案，看了起来。
　　明天是他第一天正式作为一个讲师给学生讲课。
　　做实验助理时也不过就是帮导师给学弟学妹们辅导一下作业。真负责一门课程，就算准备了很久，他心里还是没有底气。
　　得好好看看教案才行。

　　二
　　“店长早！”“沈帅哥早！”
　　“早啊，”沈孟江背着背包给门口收银台坐着的赵美和李璐笑着打了招呼。
　　在电商行业崛起之日，实体书店的日子算是越来越不好过了。但还好他的书店开在B大北门对面，店里面又都是年轻的售货员们，所以每天B大的学生们出门遛弯时还会来他店里光顾，顺便买几本书回去。
　　但到底实体书店的生意是不太好做了，于是他就将书店辟出一个靠近店门的角落来搞了一个咖啡角，又在临街的玻璃窗前放了一排看起来颇有情调的桌子来，招了两个获过奖咖啡拉花师和甜品师傅，在书店里搞一些副业，也更能贴近B大学生受众。
　　咖啡角昨天开了张，赵美说第一天开张要讨个好彩头，非要让他当一天咖啡角的服务员。结果昨天咖啡角的顾客出奇得多，而且其中很多都是B大的女生。有的女生就坐在书店的桌子那里，一杯接一杯的咖啡地点，还时不时地小声笑着看他。
　　想及此，他低头笑了声。
　　这些青春小事，对她们来说也是将来回想当初的一件趣事了。
　　“店长，你别这么笑，”赵美走到他旁边，给他放下一杯咖啡来，“你这样笑起来会很给自己找桃花的，而且你这样会很容易让我找不到男朋友。”
　　“为什么？”沈孟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歪着头看着赵美，“你找不到男朋友可别把过错往我头上推啊。”
　　“我找不到男朋友真的怪你，”赵美两个手交叉抱在胸前，神色还有一些认真，“你想啊，你长得这么帅，笑起来又那么好看，我是不是就觉得男生就应该这么好看？但事实不是啊，事实是这个世界上还是长得很平凡的人占大多数。你这样子就是在无意间拉高了我对男生的审美标准……”
　　“得，那我以后来店里带个口罩？”沈孟江摆摆手，打断赵美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这个咖啡是小黎做的？怪好喝的。”
　　“嗯，我做的创意咖啡，叫弄梅，里面加了梅子汁，”正巧黎治端着刚做好的另外两杯咖啡给收银台后的赵美和李璐送来，看着沈孟江挑挑眉，“我知道我很有才，老板你不要看上我。”
　　沈孟江嘴角一撇，轻笑一声：“你？算了吧，我还没有向我的员工下手的癖好。”

　　正午的阳光很好，暖洋洋地懒懒散散地撒落一地，罗柯背着包下了教学楼。因为前一晚太过紧张，他一晚上都没怎么能睡个踏实觉，又神经紧绷地给学生上了两个小时的大课，下课的那一秒，他忽然觉得一阵困倦。
　　昨天学校表白墙被北门的书店开了个咖啡铺子的消息刷了屏，听说咖啡做的还不错，他打算去那里买杯咖啡醒醒神。
　　北门的书店应该是两年前开的，在B大很出名。但他一直忙于博士论文，也一直没能去成。
　　他把车从教学楼下开到北门口的停车场挺好，过了天桥走到了对面的书店。
　　正午十分学生大多都在吃饭或者休息，书店的人很少，他推开门走了进去，走到咖啡角。在咖啡吧台后坐着的咖啡师和服务员看见他，连忙起身，一个看起来一米八出头的男人脸上挂着很标准的微笑，语气柔和：“先生，您看看要喝点什么？”
　　罗柯看了看菜单，手在菜单上点了点：“这个每日幸运是什么？”
　　“是我们店的咖啡师自己随即做出来的创意咖啡。”男人眨眨眼睛，冲罗柯一笑，“一日限量款。”表情间尽是：你不点就错过了一杯好咖啡之意。
　　罗柯忍不住嘴角扬了起来，又点点那个“每日幸运”，说道：“那就给我来一杯这个每日幸运吧。”
　　“好的。”男人给身后的咖啡师交代了一声，咖啡师听后点点头，忙碌起来。男人却没急着离开吧台，反倒倚着台子和罗柯聊起天来：“先生您是B大的老师吧？”
　　罗柯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看着不像学生，这个点能来这里喝咖啡，应该是刚刚下课的B大的老师，”男人挑挑眉，满脸猜到后的得意。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课。”罗柯温文一笑。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没一会儿，男人身后的咖啡师将咖啡端了上来，打包好，递给男人。男人接过来，双手提着咖啡地包装袋提手，微笑着交给罗柯：“我叫沈孟江，是这家店的老板，老师您以后要常来啊。”
　　“我叫罗柯，”罗柯笑着接过咖啡，将咖啡提起来向男人示意道，“如果好喝的话，我会经常来的。”
　　说完，向沈孟江点点头，转身出了店。
　　“老板，你怎么还在等着人家背影看呢？”
　　看着罗柯走远了，赵美从沈孟江身后冒出来。
　　“吓死我了！”沈孟江转身冲赵美瞪着眼睛，“你能不能别神出鬼没的。吓死个人。”
　　“老板，你是不是对那个老师一见钟情了？”
　　“嗯……”沈孟江又转回去，盯着罗柯离开的方向撑着头，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赵美，“算是吧。”
　　赵美正要接着刨根问底，就听不远处的李璐嚎叫道：“赵美你又跑到哪里去偷懒了！你赶紧过来帮忙！”
　　赵美瘪瘪嘴，赶忙朝李璐那里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