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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蜃市(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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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小镇居民从眼前消失之后,季临暄才默默收回视线,随后他裤子口袋里一阵颤动。
季临暄摸出手机,扫视了一眼来电人,是张忆兰。
他迅速点了接听键,另一头马上传来对方些许不稳的声音。
‘季哥,出事了,你过来三门这边。’
三门?!
季临暄神色逐渐凝重,他利落地收起手机,当即朝那地方赶去。
见季临暄毫不犹豫地离去,之前一直蜷缩在箱子里的老翁才缓慢抬起头来,他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季临暄的背影看,眼底最后一丝光亮仿佛在顷刻间湮灭。
老翁的眼泪突如其来地流下来,他干裂的嘴唇掀动,喃喃自语:“罪孽啊,罪孽。”
……
季临暄顺着之前的记忆寻到了三门附近,因[夜市]已结束的缘故,人群几乎都散去了,守门人不在,里边的三道大门也被厚重的锁链缠绕着锁紧住,无端透着一股子诡异感。
他视线在附近晃了一圈,试图寻找熟人的身影。
“季哥,这边!”
一道手机的手电筒光芒打在他手臂上,季临暄顺着光源看去,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建筑物阴影下的张忆兰。
“我们发现吴哥的踪迹了……”张忆兰脸色阴沉,她声音有些梗塞,像是好不容易从一场噩梦里回神过来。
季临暄走上前,等他靠近张忆兰之后,隐约从对方身上嗅到极淡的血腥味,脸色不由得沉下来。
张忆兰带着他顺着建筑物的墙根走了一小会,最后拐入一条狭小的甬道。
两侧高墙竖起,只有月光从头顶洒下,衬着忽明忽暗的小巷灯光,透出了森森阴冷感。
季临暄微微耸动鼻尖,越是往里边走,血腥味便也越重,其中还混杂了另一股恶臭的腐烂气味。
“就是这里了。”张忆兰捏住鼻子,停下了脚步。
闻言,季临暄抬眼看去,林雅正站在他前方,她身边飞舞着一群黑乎乎的昆虫,硕大的复眼,短小的口器,生着六翅,样貌有些许骇人。
它们上下飞动的振翅声在夜里显得尤为鬼魅。
像是注意到身后来人,林雅谨慎地回头,等看到季临暄和张忆兰之后,她才放心地呼出一口气,随后从身侧取出了一个小巧的锦囊,将身边的昆虫尽数收回。
等昆虫被全部收回后,季临暄眺望的视线便毫无阻碍,前边地上的东西尽数落入眼底——那是一堆被撕裂的、混着血污的脏衣服。
季临暄的眉头皱起,借着林雅手机的打光,他看到了相当眼熟的服饰。
“是吴……他的衣服?”季临暄沉声,不安感猛地攥紧心脏。
“对,我们绕到三门附近后,林姐的寄生种突然有了反应,”张忆兰眸色微沉,她压低嗓音道:“等我们拐进这条深巷后,便发现了地上那堆衣服。”
不仅仅是吴耀冬的衣服,还有其他人的,但是情况明显不容乐观。
“此外,还有别的发现。”林雅轻声,她调整手机的角度,手电筒的光芒跳过地上的衣服,往前边照去,显现出一条长长的被拖动出来的血痕。
骇人的血痕一路往前边延伸,最后没入下一个拐角,不见踪影。
季临暄抿了抿嘴唇,他几乎可以想象有‘东西’杀害了吴耀冬等人,但却毫不忌讳地拖着那些衣服丢弃到这条巷子里的情景。
充满了恶意,并且张扬。
“我们发现这地之后,也不敢随便行事,就先联络了你。”张忆兰扭头看向他,神色间隐有不安。
不知道具体死亡条件,不清楚巷子深处存在着什么东西,还有王居亮口中提及的失去了头颅的人骨架……仅第一个夜晚,就把多个谜题推到他们面前。
“我……”季临暄张张口,然话未说完,就听到一阵劈砍东西的声音,紧接着便传来令人牙酸的小刀剔在什么东西上的涩涩声响,期间还伴随着几句愉悦的轻哼声。
这股诡秘的动静声在深夜小巷里被无限放大,仿佛近在咫尺。
他们三人当即警惕起来。
季临暄微微侧耳,循着声源,大致确定是前方拐道后传来的声音,他抬眼和其他两人对上了视线。
张忆兰和林雅朝他无声地点点头。
确定共同想法后,季临暄率先走在前边,他怀里的黑猫攀上他的肩膀,蹭了蹭他的脸颊,百无聊赖地甩了甩尾巴。
季临暄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它的脑袋,然后唤出黑剑,谨慎地绕过地上那堆衣服,小心翼翼地往下一个拐角走去。
夜色与两侧高墙融为一体,为怕打草惊蛇,他们不敢轻易动用手机的光线,只能借助月光缓慢移动。
所幸这条巷子看起来似乎老旧废弃,除了他们三人,也看不到小镇居民,一时不用特别担心引人注意。
倒是他们走了一段路之后,嗅到的血腥味便愈发浓重,像是把整个人浸泡在了血池里。
张忆兰捂住嘴,压住干呕感,她抬眼看向前方,脸色阴沉。
三人静悄悄走过下一个拐角后,一扇灯火通明的小窗户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与周遭浓稠的夜色相对比,那高墙上的小窗户显得格外突兀。
季临暄潜伏到窗户底下,刺鼻的血腥味从以及轻微的男性哼唱声不断从里边传出来。
他眉头微微皱起,在心底呼唤几声暗潮,黑色的水流托着他向上攀升,季临暄爬俯在窗沿边上往里张望。
狭窄的居民房内,摆放着数个眼熟的木箱,被烟火熏得发黑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利器,一个壮硕的中年男人背对着他坐在一张矮木凳上,脚边摆放着数具沾着肉沫的人骨架。
中年男人惬意地晃着身子,肩膀耸动,他双手来来回回,受观察角度影响,季临暄只看到一截人手臂在对方怀里无力地下垂着,淌着鲜血。
季临暄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背脊发寒,忽而又看到中年男人起身,对方随意地把怀里剔除了一半肉块的手臂丢下,满手鲜血地往衣服上擦了擦,然后走到不远处的那堆箱子旁边。
中年男人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蹲下身,挑剔地来回审查着那些箱子,好一会才从里面拉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
他搬着木箱往回走,一把放到人骨旁边,然后宝贝而慎重地从地上捡敛起部分人骨,一一放进箱子中,然后牢牢密封起来。
那些箱子?!季临暄心下生骇,他想起了外面大街小巷摆着的木箱,一个可怖的念头从他脑海里飞速划过。
季临暄微微皱起眉头,继续观察中年男人的动作,只见对方分类收理好人骨后,便又拿起之前丢下的小刀和一节手臂继续先前未完成的作业。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中年男人皱起眉头,他起身缓慢地走向大门口,拉开了厚重的木门,门外人正是之前接季临暄他们五人到宾馆的那名壮汉。
“屠夫,人头呢?”壮汉挑眉看向那双手染血的中年男人,目光向着室内打量了一圈。
被称做‘屠夫’的男人愉快地裂开嘴,然后伸手把门后一袋黑乎乎的袋子拽了出来,“这次一共四个,我记得镇上现在还有四只肥羊对吧?”
壮汉闻言也无声地勾起唇角,“我接回来的那些人……快了。”
“我真的迫切希望看到他们,乌鸦你别让我失望。”屠夫抬起手中的小刀,伸出舌头舔舐着上面的血迹,笑得恶劣。
“快了快了。”名为‘乌鸦’的壮汉掂量了一下手中的袋子,然后猛地抬起头,视线落到另一侧墙壁上的窗户口上。
季临暄整个人贴附在窗外的墙边,额头沁出冷汗,他咬紧下唇,压下心底突如其来的恐慌感。
差一点点就被发现了……
他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下面的两个女性不要出声。
“怎么了,乌鸦?我这屋子有什么东西吗?”屠夫注意到乌鸦突然犀利起来的目光,挑眉询问道。
“没,大概是我眼花了,”乌鸦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窗户口,“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只小老鼠,应该是看错了。”
“啧,”屠夫嫌弃地哼了一声,“谁让你每天在乌漆麻黑的地方打转,现在拿了人头就快滚,我这边还有工作还没做完。”
“行嘞,”乌鸦把袋子往肩后一甩,“这波得空了,一起去[夜市]喝两杯?”
“去去去。”屠夫摆手示意让对方离开。
乌鸦也不恼,他愉快地朝着屋子扬扬手,目光微不可察地落到窗户上,临走前意味深长地抛下一句:“真期待下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