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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镜中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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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郁的树木映入眼底,微风带着生灵的气息拂过。
席殷神情晦涩地看着半空中的宫殿,他有多久没看到浮空殿了?
曾经的记忆过于久远,在这一刻显得恍若隔世。
“席殷阁下,”彩琅斟酌着措辞,说:“您的同伴我暂时委托给我伙伴照顾了,需要现在让他们过来吗?”
说实话,他还有点不适应在这里见到席殷阁下,据说这位大人常年活跃在南方地区,身边也罕见得没有太多从属,似乎是只跟随着一棵奇怪的人参?
然未等席殷开口答复,一股庞大的能量便从浮空殿由内而外地荡漾开来。
席殷鼻翼微微翕动,捕捉到能量波里熟悉的气息,随即脸色一变。
他眉头微微皱起,下一刻转移到了宫殿大门外边。
树翎在大门外来回打转,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她贝齿咬着唇,冷汗从额角划落,却对紧闭的殿门无可奈何。
洗礼一旦开始,外力便很难阻拦。
怎料季临暄就出事了,按理来说,洗礼池会根据幼崽的潜能给予适当的激发,极少数情况会由于相性适配而导致洗礼池判断出错,进而促使能量暴走,偏偏季临暄就碰上这种小概率事件了。
能量暴走的唯一后果,要么是幼崽撑下来但是因此废掉,要么就是撑不住爆体而亡。
就在树翎因无能无力而感到恐慌之际,一道身影飞速地从她身旁经过,她微怔地看着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两三步走到大门前。
他手掌贴合在宫殿大门上,竟是强行打开了浮空殿大门。
庞大的能量波压得人心头一窒。
席殷微微皱起眉头,视线迅速扫视一圈四周,最后在水汽缭绕的池子旁边的台阶上发现了趴着的季临暄。
他赶紧上前,将季临暄扶起,半抱于怀中。
季临暄脸色涨得通红,额头布满密密的汗珠,嘴唇却泛着病态的苍白,破碎的声音从他嘴边溢出。
他的状况很不妙。
席殷低下头,与季临暄额头相抵,有点点白光在他们周身打转,逐渐融入季临暄的额头,替他梳理体内过于庞杂的能量。
片刻后,季临暄才咳嗽着清醒过来。
一张放大的俊脸映入眼底,两人距离近得他几乎可以看到对方零毛孔似的白皙细腻的皮肤,让他不由得有点怔愣。
席殷见季临暄安全转醒,才缓缓抬起头,他嘴角微抿,抬手,曲起食指,不客气地弹在季临暄额头上,轻斥道:“能量不是吸取得越多越好,你还要考虑一下你自己能否接受。”
他要是晚来一步,季临暄可能就直接交代在这里了。
下意识捂住额头的季临暄还没能从场景转换中彻底清醒过来,他记得他是在池子里失去意识了,后来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而且……季临暄抬眼偷瞄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真切地告诉他这个与他曾经的梦境如出一辙的男人,真实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把季临暄的小动作尽数收入眼底的席殷嘴角悄悄勾起,然后又迅速收敛起来。
而注意到他脸上转瞬即逝的笑意的季临暄不由得一怔,越面无表情的人微笑起来便越是难得,加上对方俊美无俦的长相,有几分惊艳的味道。
然而不等他开口发问,就突然见到席殷眉头皱起,他侧过头,视线落到殿门外边。
紧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响起。
受声波影响,季临暄甚至产生了整座宫殿都晃动了一下的错觉,随后便是哨声四起,其中隐隐间杂着树翎的呐喊——“敌袭,进入紧急状态!”
席殷起身,风衣的衣摆无风而动,“除非遇到危险,不然你尽可能待在安全区里面。”
话落,一股强劲的风原地升腾而起。
季临暄没来得及回话,就看到席殷消失在原地。他微微皱起眉头,嘴角抿起,一时压不住心底的想法——他突然发现这里的人似乎都特别我行我素,从不等别人回话。
敌人,应战。
一股声音从他心底浮起,季临暄微怔,然后便注意到脚下的影子漾起细细的波纹,转瞬间暗潮化作一只兽类的模样,将坐在地上的季临暄一把托起。
季临暄:!!!
微凉的触感从他裸露的皮肤上出来,季临暄看清了身下狼兽的模样,仍以黑色的水潮为主体而形成的完整兽类的形态,但它着地的四肢却隐隐有脱离他影子的意味。
比起当初花了几倍功夫都只能凝聚成一个兽头的暗潮来说,这无疑是一次全新的尝试和进化。
季临暄神色逐渐严肃,他的掌心触碰在它身上,水汽缭绕在指尖,虽然形态不一样了,但是本质似乎还是水潮。
黑色的水狼似乎对自己的新形态有几分新奇,它傻乎乎地嗷了一声,然后便抬手抬脚,兴致勃勃地想往前走。
同手同脚。
季临暄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被走路不稳的暗潮一把从背上甩了下来。
他栽到地上的时候还有点懵,抬头就和趴在地上,扭过头来的暗潮大眼对小眼。
气氛一时沉重起来。
暗潮朝着他看似撒娇,实则傻里傻气的嗷呜了一声。
季临暄沉默下来,由于心意相通的原因,即使不用对话,他大概也知道暗潮想表达的意思。
谁能告诉他一个两腿行走的人类,该怎么去教导四肢起步的“兽类”走路?
……
安全区。
林子外围。
席殷站在已经被高度污染的土地上,眉头紧锁。
变异种攻不破安全区的防御,随即就转换了攻略,试图通过渗透的方式来一一瓦解防线。
比起最开始诞生的那一批变异种,发展了有一段时间的,现存的变异种不仅形态上发生了多种改变,就连思维都在不断提升。
虽然它们的进化目的始终都围绕着一个“吃”字。
蠕动的,泛着粉色的肉虫作为领头军,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满嘴利齿,嘶嘶作响,恶心的粘液从口器上顺延而下。
席殷眸色微沉,慢条斯理地取出一双黑手套,细致地套上修长的指尖。
飓风平地而起,带着肃杀的气息,将离他十米开外的变异种尽数绞杀。
待暴风过后,风眼中心的席殷沉着脸,眼神冷凝,他手持一柄长镰,站在唯一没有被鲜血染红的一小块地方上,仿若收割生命的死神。
“那么,剩下的那些呢?”席殷踩过染血的地面,向着变异种来时的方向走去,视线前方是一片黑压压的景象。
仿若无数生物挨挤在一块。
着急赶来,想着搭把手的彩琅错愕地看着满地尸骸,而前方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却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尴尬的摸摸鼻子,把大砍刀扛在肩上,同为禁种,但彼此实力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彩琅寻思着席殷这边似乎不需要自己搭把手,转身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北方安全区的战力分配得特别不均匀,他必须时刻看顾好其他薄弱点。
远处的天空阴沉沉压下来。席殷抬眸,看向了前方被重重肉虫包围着的巨大变异种。
它贪婪地吞食着身边的同类,以此来壮大自己的身躯。
席殷眸色微沉,神色间满是不悦,所以他才如此厌恶变异种,为达目的,同类相残。
他攥紧手里的长镰,迎敌而上。
注意到有人袭来,处于中心位置的变异种朝着他喷洒出满嘴浓液,不分敌我,尽数消融。
狂暴的风掀起沙尘阻拦了喷射而来的液体,又见席殷举起手中利刃,轻易将敌方一分为二。
变异种轰然倒下。
席殷却微微皱起眉头,警惕地看着地上的“尸身”上,那只是一具没用的空壳……对方似乎临阵脱逃了?
不对,变异种为了“吃”这个目的,即使只剩下口器能动弹,都不会放过目标,对方应该还在他附近。
就在席殷侦查着四周的情况之时,他身后的土地突然微不可察地鼓起一个小包,瞬息间一只巨大的肉虫便猛然钻了出来。
席殷回身,眼神冷凝,他举起手中利刃。
然此时一道黑影扑了过来,将肉虫撞得飞远。
黑色的狼犬,威风凛凛地站立在他身边,微凉的水汽随着扩散开来。
席殷抬起头,便和狼犬背上的季临暄对上了视线。
季临暄手下抓紧了暗潮,才勉强维持住身体平衡,没有半路被甩飞出去。
“你应该好好待在安全区的……”席殷声线清冷,目光却不由得柔和下来。
季临暄张张嘴,把心底那句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暗潮的想法给说了出来:“我想和大家一起迎战。”
闻言,席殷微微勾起唇角,一直紧锁的眉宇舒展开。
禁种天生地养,但是到后期,受灾变影响,整个族群却几乎到了灭绝的地步。
自相遇以来,只要不涉及生死存亡的问题,他都有意引导季临暄独立成长,期待着对方能成长到与他比肩的地步。
不过,如果是对方主动要求挑战高难度的话,他也会给予最大的尊重。
雏鸟只有历经风霜,才能成长为强壮的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