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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镜中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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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临暄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头顶上的花环,下一刻花环便自行解体,缠绕到他的手腕上,变成了一个精致小巧的手环。
还没等他问话,树翎便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跟她走。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树翎抬头看向半空中悬浮着的宫殿。
对方身上的气息太微弱了,像是黑夜里一点烛火,稍微一阵风就能轻易将它扑灭。
是因为没有经历过洗礼,还是……
前面有太多禁种幼崽因为环境异变而夭折的先例,这让她不得不多想,再加上……季临暄瘦削的身影落入她眼底,她不禁猜测起在抵达北方安全区之前,对方孤身一个幼崽可能会经历一些什么事故。
闻言季临暄抬眼,便看到少女对着宫殿摊开手掌,然后湖泊旁开始疯狂生长出数根茁壮的藤蔓,绿油油的藤蔓像是有自主意识般彼此交接,织成一张天梯,通往浮空宫殿。
他心底突然就生出一股强烈的憧憬。季临暄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蠢蠢欲动的影子,有些哭笑不得。
无奈之下,他只能顺着暗潮的意,跟在树翎的身后,一起走上了天梯。
没一会,两人便站在了花托的上方。
宏伟的宫殿映入季临暄眼底,巨大的白色建筑安静地伫立在前方,一条泛着金色光华的小道蜿蜒着通往宫殿大门,小道两侧则各放着五个石刻雕塑。
雕塑的主体一半是人类,一半是怪物,分别端坐在石制靠背椅上,均姿态各异。
季临暄的视线不由得放到离他最近的一个雕塑身上,那是一名年轻的男子,他左手肘支撑在椅子扶手上,手背托在脸颊左侧,微垂着头,合着双眼,仿佛陷入了亘古的睡眠当中。
有几分眼熟,季临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久而久之雕塑逐渐与他之前某个梦境里的身影相重合。
季临暄诧异的瞪大眼睛,是之前梦见的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俊美男人!
见季临暄怔愣地盯着某个雕塑看,树翎便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随即恍然大悟,“啊,他是席殷阁下。”
席殷……他梦里的那个男人也是这个名字,季临暄下意识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传来,清晰地告知他这次并非在梦境里。
树翎失笑地看着季临暄犯傻,又有点心酸,如果连‘十者雕塑’都没见过的话,很大概率意味着对方真没经历过洗礼。
“席殷阁下,以及其他几位大人,他们是站在这个世界顶端的存在。”树翎目光微凛,神色严肃,“虽然雕塑的力量不及本人,但它们依然是镇守最后四座浮空殿的重要战力。”
如果不是灾变发生的太快,依着每个禁种的怪癖性子,他们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轻易碰头,“十者雕塑”被摆在一块的盛况就更加不可能出现。
“你跟我来,它们不会伤害你的。”树翎提起裙摆,顺着金色小道走向宫殿大门。
季临暄鬼斧神差地跟着她走,像是冥冥中有一把无形的力量推着他向前,而他心底却生不出半点抗意。
等季临暄猛然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走进宫殿内。
他视线的正前方,是几层往下垂直的台阶,台阶之下是一汪泛着细碎金光的水池——它几乎占据了殿内的大部分空间,缕缕水汽缭绕而上,雾气飘渺。
后背突然被人轻柔地推了一把,季临暄诧异的回头,看到了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的树翎。
少女笑意盈盈着说道:“不用过于拘谨,洗礼池本身就是为迎接‘新生’而准备的。”
什么意思?就在季临暄想出声发问的时候,又见树翎回身往宫殿大门外面走去。
季临暄下意识想追上前去,却发现自己迈不开步子,同时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他’不想离开这里,或者说是暗潮不想离开这里。
就在季临暄略微分神之际,树翎已经走到了宫殿大门外边。
追求强大是禁种骨子里的本能,接下来的事不用引导,幼崽便会凭借着直觉行事。
她朝着季临暄挥了挥手,像是做着短暂的告别,随后宫殿大门便轰的一声沉重的闭合上。
季临暄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这一系列事情,就看着大门给关上了,他上前几步,手掌抚在门上,却发现不管是推还是拉,宫殿大门都纹丝不动。
整座宫殿重新陷入沉寂,且因大门紧闭的关系,殿内的光线昏暗下来,只有不远处的池子泛着金色光华,给予了些微光亮。
“哗哗——”耳边是细微的流水声。
季临暄渐渐皱起眉头,昏暗的光线,流水声,光芒……似乎隐隐与他曾经经历过的某个场景相重叠。
与季临暄复杂的心境不同,自从进入殿内之后,暗潮的情绪一直处于激昂的状态,它缓慢从影子里钻出,铺开,不知不觉间蔓延至整片地板。
等季临暄借着金光察觉到它的时候,暗潮甚至已经有一小部分伸进池子里了。
季临暄:……
“等等,暗潮……”季临暄下意识想开口喊住它。
不料已经接触到池水的暗潮,像是喝醉酒似的,歪歪扭扭地晃着脑袋,然后它又一个猛子扎进了池水中。
黑色的水潮铺天盖地地涌向池子。
季临暄猝不及防之下被情绪激动的暗潮拽着影子走,他甚至没来得及阻拦,就被甩进水池中。
“咳咳……”季临暄被池水呛了一口,他发觉脚底根本够不到水池底部,一时间竟摸不清水池的深度,下意识便想往池子边沿的台阶游去。
然而就在他游着回身时,一个黑色的小浪潮兜头打来,季临暄一下子被迫栽进水里。
季临暄:……
被自己的寄生种给坑了。
金色的水流混合着不混沌的黑色从四面八方涌来,顷刻间将他包围。
季临暄半眯着眼,眼睛在水里微微发涩,但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除了在水里感觉呼吸不畅以外,居然没有溺水感。
黑色的水潮在池子里撒欢,见到主人也在其中,调皮的伸出一小部分水流,轻柔地圈住季临暄的脚踝,有几分家里小孩幼小的掌心圈住家长手指的撒娇意味。
季临暄身陷水潮当中,视线所及之处皆是金色与黑色的相互交融,然而就在他思索着该怎么和已经玩疯了的暗潮表达让他上岸的意图之时,在看不到底的水池底部隐约闪烁出白色光芒。
柔和的白光,完美地与之前的金色和黑色相互映衬,一点点由微弱逐渐耀眼。
季临暄感到心脏微微收紧,一阵莫名的亲切感随即袭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到那一片白色光华当中。
随着闪烁着的白光逐渐淡去,季临暄勉强看清里面的事物,那是一条巨大的白鱼。
半透明的银色巨鱼一动不动地躺在水池最深处,点点白光萦绕着它的躯体,与黑色的水潮泾渭分明,但又意外的和谐。
支离破碎的片段飞速划过季临暄脑海,光线昏暗的山洞、铺天盖地的黑色水潮以及半透明的白色骨鱼……
他下意识想游往水池深处,然而看似近在咫尺的银鱼,又仿佛与他隔了天地之别,不论他如何想靠近,彼此的距离始终不远不近。
它到底是……季临暄张嘴,但是在这时原本平静的水池突然疯狂地翻动起来,携带着金光的池水一边与暗潮融合,一边穿透他的皮肤,涌进他的四肢百骸当中。
从肢体上传来的疼痛感让季临暄眉头皱起,更为可怕的是随着时间的拉锯,他竟开始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在消散,身体也逐渐乏力。
意识的最后,季临暄只来得及扫视一眼与池水交融的暗潮和底下安静沉眠着的银白色巨鱼……
与此同时。
北方某一座山脉。
黑色的硝烟扭曲着吹往天际,烧焦的大地寸草不生。
席殷冷眼看着眼前堆成小山似的变异种尸骸,微微喘着气来抑制住自己内心涌起的怒火。
他抬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口,眼神冷凝,自从当初败局已定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过激的情绪给冲昏头脑了。
一股浮躁突然在心底升起。席殷回身,视线落到来时的道路上,身后却空无一人。
该死,他居然把……
席殷转瞬化成黑猫的模样,飞速地赶往他们降临的地点。它双眼隐隐泛红,脚下速度继续加快,千万别出事!
等黑猫赶到事出地点之时,只看到一具凉透了的变异种尸体,四周已无季临暄的身影。
它耸动鼻尖,在残留的空气里嗅到了另一股不熟悉的禁种气息。
就在黑猫试图寻觅这股气息的归往之处时,只见不远处的空气突然扭曲,然后便像是被撕开一道口子似的,走出来一个人。
彩琅一边警惕着周围的情况,一边四处巡视着,像是在找些什么东西,然后他便意外撞上了黑猫微凛的眼神。
找到了。彩琅心下一喜,然而还没等他走上前,就见黑猫身体抽长,转瞬间化成一个男人的模样。
俊美的男人面无表情,却令彩琅的动作怔住,脑袋卡壳,“席,席殷阁下?”
卧槽,没人和他说小朋友的同伴是席殷阁下啊,小朋友究竟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