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种饲养指南》杳杳兮长夜

40、物魅（三）

　　凌晨十二点。

　　月光透过藤蔓的间隙爬进屋内，洒落一地斑驳的光影。

　　“砰——”巨大的声响撕碎夜色的沉寂。

　　季临暄从浅眠中猛地惊醒过来，他迅速从枕边捞过黑猫，进入戒备状态。

　　沉重的脚步声持续不断从他楼顶上方传来，季临暄甚至能感觉到天花板在颤动着掉落灰尘。

　　他喉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耳朵下意识辨别着声源的方向……楼顶上的脚步声突然停歇下来，没一会又传来了什么东西被劈裂的声音，期间掺杂了哭叫声。

　　心脏猛地提起。季临暄双眼紧盯着自己的房门，眉心渐渐皱起。

　　哭叫声越来越弱，紧接着便是沉闷的噗嗤钝响，就像是有人在他头顶上方拿刀剁在血肉上的声音……

　　有人遇害了。

　　季临暄背脊发寒，紧接着他的耳朵灵敏地捕捉到“嘀嗒——嘀嗒”的浓稠水声，没一会他的鼻翼间便充斥了刺鼻的血腥味。

　　透过微弱的月光，季临暄勉强看清自己前方的墙壁由上而下地蔓延着暗红的“水流”，仿若张牙舞爪的鬼影……

　　正当他戒意上涨时，一阵巨物下楼的声音传来，对方每一步都像是千斤顶一般重重地踩在地毯上，没一会便由远及近地停在他房门前。

　　季临暄后退几步，拉开了与房门的距离，影子里的暗潮感应到他的不安，猛地钻出来盘旋在他身侧。

　　“咣咚——”巨斧抡在门上。

　　几个呼吸间，木制房门便被外物劈裂，季临暄因此得以看清外面东西的全貌。

　　一只巨大的，相当于三分之二门高的布偶熊。它身上挂着零碎的人体组织，手上攥着一柄斧头，原本洁白的皮毛颜色此刻也被鲜血染成暗红……它正不怀好意地杵在门口。

　　巨大的布偶朝着他歪头微笑。

　　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季临暄不敢大意地盯着它的一举一动，只见布偶熊扬起巨斧，便想朝着他脑门劈来。

　　季临暄堪堪躲开，他身后的床板轻易就被一分为二，冷汗从他额间沁出。

　　暗潮化作凶狠的兽头，飞速袭去，缠绕在布偶熊的手臂上，然而借着月色的光辉，季临暄却惊悚地发现布偶身上泛着一层金属的光泽。

　　刀枪不入。

　　布偶熊被袭击的部位毫发无损，它甚至借此控制住暗潮，亮出满嘴利齿，一把咬在黑色的水流上，手中巨斧凶狠地将暗潮劈断。

　　季临暄喉头顿时涌上一股腥甜，他迅速将暗潮收回。

　　布偶熊朝他龇牙，齿缝间掺杂着不明肉块，一股恶臭腐朽的气味顿时将房间填满。

　　季临暄眉头紧锁，他下意识把怀里的黑猫护得更紧，就在布偶熊再次抡起手中斧头时，当机立断取出之前取得的两张功能卡。

　　八音盒搭配画棺。

　　只见布偶熊扬起巨斧的姿势在突如其来的飘渺乐声中猛地卡顿，紧接着它便被悬在半空中的空白画框给强制吸收。

　　“咣咚——”画框掉落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季临暄呼出一口浊气，但仍不敢大意地盯着地上的画框看，布偶熊的动作被定格在扬斧的一瞬间，然后便是听见“噗嗤”一声，画框溢出一股鲜血，画中布偶转瞬间便被什么东西给撕裂绞碎成了几大块。

　　将所憎的敌人拉进画中永世埋葬。

　　季临暄嘴角微抿，没料到画棺这张功能卡居然那么凶残。

　　他靠在破碎的床板旁边，注视着室外幽深的黑暗，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在他和楼上遇袭的这段时间，完全听不到其他的玩家的动静，就像是他们俩被单独拉进了另一个空间似的。

　　就在季临暄揣度下一步行动之时，他的房间突然亮如白昼。

　　一个沙漏凭空出现在不远处的梳妆台上。

　　季临暄随即注意到沙漏内的沙子正在逆流，时间……在倒退？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他脑海里之时，季临暄便发现他所待的这个房间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翻新”——藤蔓迅速消退，地板一尘不染，柔和的灯光笼罩了整间卧房。

　　“呜……”低低啜泣的女声缭绕在房内。

　　梳妆台旁边的椅子上，逐渐由透明到实体地凝聚出一个身影。

　　身着一袭长裙的妇女盘着发，捂着脸低声哭泣。片刻，她抬起头，五官却一片空白……她起身从梳妆台上面拿起了一个被手帕隐秘包裹着的物体，脚步踉跄地走到衣柜旁边。

　　季临暄眉头微微皱起，虽然这个妇女五官空白，但是从她的装扮和身形来看，他却是认得的，是今早他发现的那个合照里面的贵族妇女。

　　也就意味着他来到了旧时空？

　　他试图换个角度观察，无奈他的动作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似的，只有眼珠子勉强能转动，使得他只能看到那名妇女打开衣柜，然后把手帕裹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藏了进去。

　　季临暄心下升起疑惑，他今天搜索房子的时候，尽可能地把每个角落都折腾了一遍，但是依旧没发现什么特殊物品……那么她手中的物体究竟被藏在哪里？

　　与此同时。

　　梳妆台上面的沙漏开始“正常”运转，里面的沙子飞速流下，没一会，原本明亮的房间再次陷入昏暗。

　　季临暄鼻翼翕动，重新嗅到了那股挥之不去的浓重的血腥味，看样子他是重新回到正常的时间线来了。

　　窗户外边，一丝光亮蓦然透过藤蔓的间隙洒落进来，季临暄扭头，惊讶地看到了冉冉升起的朝阳。

　　季临暄：？？？

　　怎么回事，是时间加快了？还是他待在旧时空的那段短短的时间，实际上是他原本时空流速的好几倍？

　　不管季临暄心底产生怎样的疑问，第二天的早晨就这么突兀地降临了。

　　季临暄甩甩有点发麻的大腿，虽然他意识上只感觉过了一小会，但是身体却诚实地反应出了疲劳和饥肠辘辘感。

　　他快步走向衣柜，里面依旧是挂着几套长礼服，丁点看不出来哪里可以藏匿东西。

　　而且……季临暄抬头看向天花板和墙壁，凌晨那会的血痕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刺鼻的血腥味验证曾经有惨案发生过。

　　得赶紧去楼上看看，还不知道顾梓卿和斐封绪是什么情况……

　　想到这里，季临暄便抱着黑猫匆匆往五楼赶去。

　　他在五楼楼梯口撞见了刚好下楼来的顾梓卿。

　　“昨晚你有遇见怪物吗？”

　　“阿暄，你没事吧，我昨晚被鬼压床了！”

　　两人异口同声。季临暄顿了下，说：“我碰上了一只布偶熊的怪物。”

　　“卧槽，我就知道，”顾梓卿心态崩，“我们先去看一下斐封绪的情况，再交代其他事。”

　　季临暄点点头，他和顾梓卿迅速前往504，却意外看到505号房门前围了一圈人。

　　斐封绪站在人群外围，脸色阴沉地盯着房内的情形。

　　季临暄二人嗅着空气里飘来的浓重血腥味，脸色逐渐严肃起来。

　　注意到他们二人的到来，斐封绪转身便朝着他们走去，伸手拦下了他们，沉声道：“我检查过情况了，505号房玩家被剁成肉碎了，看那场景，大概是斧头一类的钝器……”

　　这种死法听着便令人背脊发寒。

　　季临暄想起了昨晚那只手持巨斧的布偶熊。

　　未等他提及自己房间的事情的时候，便听到顾梓卿压低嗓音说道：“你们跟我来一下，我房间有点东西。”

　　季临暄和斐封绪没有多说什么，沉默地跟上顾梓卿离开的脚步，被带着来到了七楼。

　　当顾梓卿推开705号房门的时候，一股血腥味隐约飘了出来。

　　等看清屋内的东西后，季临暄神色立马凝重起来。

　　房间内一张儿童床的床尾放着一个被开膛破肚的布偶，里面的棉絮整个翻涌出来，却诡异的染着血红色。

　　“昨晚大概凌晨的时候，我的身体突然间动弹不得，但是意识很清醒，我清楚得看见儿童床上那只布偶推开房门走了出去，”顾梓卿斟酌着措辞，说：“紧接着我就听到了楼下传来哭叫声，这之后并没有其他异样，一直到早上，那只布偶突然就血淋淋地出现在了床尾……”

　　“我和你差不多，凌晨那会也是动弹不了，”斐封绪眉头微微皱起，他已经很久没陷入过如此被动的局面了，“我听到有东西从楼上下来的声音，它经过我的房门，径直去了505号房，里面的玩家遇害后，它又从我房门走过，似乎是去了楼下？”

　　闻言季临暄眸色微沉，接下话头，“那只怪物后来去了我那里。”

　　“它和床上那只布偶外形如出一辙，但是体型不一样，昨晚那只怪物，是一只大约三分之二门高，手拿巨斧的布偶，”季临暄大致比划了一下，说：“如果它们是同一只的话，我想它现在会变成这样躺床上，可能和我的功能卡有关。”

　　画棺确确实实把那只布偶熊给绞杀了。

　　闻言顾梓卿和斐封绪神色逐渐凝重。

　　“对了，”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事，顾梓卿沉下脸色，开口道：“我还有一个东西要给你们看，是早上检查那只布偶的时候，我在它体内发现的。”

　　他走进房内，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方手帕，此时手帕正裹着一个不明物体。

　　季临暄当即诧异地瞪大眼睛，那方手帕有几分眼熟。

　　顾梓卿摊开手帕，露出了其中的物体，那是一小节苍白的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