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说他喜欢我》还以歌

12、如烟——杨府

　　那一屋子的外门弟子都是十分勤奋的，点着油灯围在巨大的桌子旁，看书的看书，画东西的画东西，没一个闲着的。

　　清平在画符，一旁还有个同是外门弟子的人教他，“就，就这，你怎么就画不对呀。”

　　见谌夜渡来了，他们立即打招呼，“夜渡师兄好。”

　　声音参差不齐的。

　　谌夜渡对他们笑笑，走到清平旁边，搬了个凳子坐下，“我来教你。”

　　外门弟子都听说过谌夜渡的身世，自然心驰神往，都围过来了。

　　谌夜渡拿起笔和符纸，沾了朱砂，稍微注入灵力，“我画慢点，你看着。”

　　于是慢慢画着，一边画，一边告诉他哪里最重要，画完，那些外门弟子都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虽说有些是为了给谌夜渡面子吧，但和清平同期入谌家的弟子纷纷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画了符要谌夜渡看。

　　那些符大部分都没有什么问题了，有些小问题的，多画几次也基本合格了。

　　不得不说，能进谌家的外门弟子，确实是挑选的极其优秀的人。而且，谌家一般收外门弟子都是选择灵力资质不错的孩童自小培养，都成年左右的年纪了，还被破格招入谌家的，就更是天赋异禀了。

　　然而那只因为天赋异禀被招入谌家的妖怪却还在画，谌夜渡与他心意相通，自然知道他又没画出来。

　　谌夜渡拿了新的符纸过去，清平接了，刚要画，谌夜渡就过去握住了他的手，“你看着啊。”

　　然后就一笔一划带着他画符咒。

　　画完的成品很好看，清平有些高兴，拿了符纸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然后又没画出来。

　　谌夜渡看了眼那个最为简单的符咒，想了想，开始一点一点地教清平。

　　教到一半的时候，清平知道时间很晚了，别的人这个时间该睡觉了，于是自暴自弃地说：“不画了，明天我就交白卷。”

　　谌夜渡当然知道清平在想什么，如果他真不想学了，谌夜渡当然不会勉强。

　　既然谌引要他帮忙，而清平又不是不想学，他就要继续教，“走吧，去我房间。”

　　与外门弟子不同，谌家自家的弟子房间在谌家最中央，且都是一人一间房。

　　所以，去谌夜渡房间，就不会影响到别人。

　　于是二人收拾了东西就去了谌夜渡房间。

　　谌夜渡耐心极好，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烦躁这种情绪，一点一点教清平把剩下部分画了。

　　清平这下是真的差不多掌握了，就是画的不熟练，老是有小毛病。

　　不过这也值得清平高兴，结果一不小心，把毛笔往脸上画了一笔。

　　谌夜渡去拿了他的脸巾，沾了水，帮清平擦了擦脸上的朱砂印。

　　这时候，谌夜渡感受到了清平强烈的情绪，这种情绪有些像下午他心痛前的那种感觉又有点不像。

　　若是非要描述的话，这种感觉，很像窗外那株会在春天开放的杏花，花开的很盛很盛。

　　清平一直盯着他的额头，然后渐渐靠近，谌夜渡没有想他的这个举动有什么意思，而是顺从身体的呼喊，打了个哈欠。

　　清平红了耳朵，对他说：“早点休息，我再借你地方一会儿，画好就走。”

　　“好。”谌夜渡简单洗漱一番后，便安心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谌夜渡很少吃清粥小菜和阳春面之外的东西，但他是尝过蜂蜜的，所以他很清楚，现在他的心底是像蜜一样的甜丝丝的。

　　而这种莫名其妙的甜意，则来自那个在练习画符咒的妖怪。

　　伴着这样的感受睡着，其实也挺好的。

　　感到脸颊有一股温热的感觉，谌夜渡睁开眼睛，看见清平把什么东西从他脸上拿走，“今天十五，你们上午不是要议事么？”

　　谌夜渡点点头，坐起来穿衣服，又洗漱，清平则一只手捧着一个装的很满的纸袋子，一只手端着茶壶，等他收拾完才递给他纸袋子，“怕你来不及，我去吃早饭的时候帮你带了点。”

　　随后又那茶壶往茶杯里倒，没倒出茶，倒是倒出一杯浓浓的汤来。

　　虽已经入春，东西不易受凉，但是汤和那袋包子的温度摸起来却是完全不同的，但却又都是最合适的温度，显然是妖怪一直用妖力在维持着温度。

　　谌夜渡对于食物并没有什么要求，吃什么，冷的热的，都不在乎，因此他并不知道这些门道。

　　他礼貌地笑笑，“多谢。”

　　然后拿起包子吃了一口，又就着汤咽了下去。

　　“谢你才是。”清平收好了东西往外走，“再见。”

　　谌夜渡嘴里有包子，于是对着他点了点头。

　　吃完一个包子，他又喝了好几口鲫鱼汤，但怎么也压不住，他只好找好了地方，把刚才那些东西全部都吐了出来。

　　谌夜渡不反感吃肉，但他平日不愿意去思考每日应当吃什么，于是只吃清粥小菜和阳春面，从不吃肉，今日这么突然一吃，胃里受不住，只能全吐了。

　　谌夜渡蹲在那里，本来准备缓缓再站起来，身后却有一双手在顺他的背。

　　也没等他问，那妖怪就自己说话了，“感觉你有些难受，就回来了。”

　　“去看大夫吧。”清平说。

　　谌夜渡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吃不了肉。”

　　“难怪那天看见你就只喝粥，那么清淡。”见谌夜渡要站起来，清平扶了他一把。

　　“你等等。”清平皱了下眉头，迅速跑了出去，速度之快，连门都没见着开关。

　　不多时，妖怪就端着一碗清粥回来了，但等他把粥放在桌上时，他看见，也不知道是经过哪棵树的时候，掉落了一片花瓣在碗里。

　　清平于是又低着头拿勺子挑花瓣，花瓣挑出来了，但是粘着勺子，清平又不能用手拿。

　　“不用了。”谌夜渡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子粥，吹了一会儿吃了下去混着花瓣一起。

　　清平见他在吃东西，有了刚才的事情，也不敢贸然离开，拿出昨夜画的符咒，半低着头，研究了起来。

　　谌夜渡又吃了一口粥抬头看的时候，正看见他专注的眼神。

　　不知怎么的，谌夜渡忽然就想起了他梦里面的那个少年。

　　“好了，走吧。”他们正好顺路，一起走。

　　但是清平一句话都没说，谌夜渡自然也没有说话。

　　到了分岔路口，清平对他说：“等我闲一点，就去月老庙找找那个妖怪，把这东西还给他。”

　　谌夜渡点点头，与他走上了不同的路。

　　他看了一眼手心上的那个意外，又把手握拳放了下去，不让人看见这奇异的东西。

　　只是意外罢了，不过几天就消散了，根本不会影响他捉妖师的生活。

　　谌夜渡走到谌家的书房里，寻了自己的位置站好，只点头与同辈打招呼，也不与他们交谈。

　　谌家的内门弟子每月十五都要来此处议事，他们站着，家主和七位长老坐着。由家主对上个月的事情做个总结，再对下个月做个展望，然后宣布一些重要事情。

　　之后就是几位长老，他们若是愿意讲话就讲，不愿意讲，那就结束议事。

　　除了往常那些事情，此次公布的大事则是近日来捉妖师死亡的连环杀人案，因为检查不到现场有妖气，所以基本可以断定是人所为，但是凶手并没有找到，不过被杀的捉妖师都有个特点，就是捉妖能力很强，但是独自行动，所以现在谌家的捉妖师，夜间不允许出门，要追寻妖孽也必须三人以上一起行动。

　　几位长老就大长老一人有话说，但也不算什么正经事，就说适龄的捉妖师可以考虑一下后人的问题了。

　　说的时候还瞥了谌夜渡一眼，不过谌夜渡动都没有动一下。

　　议事结束之后，他们都散去了，大长老却叫了他，“夜渡，你留一下。”

　　“师傅有何吩咐？”他朝大长老走去作揖。

　　“没什么，就是杨家老夫人差人来说是家中有妖怪，你同我一起去看看。”大长老缓缓起了身。

　　杨家就在凤凰城内，且离谌家不算太远，穿过一条街就能到，但大长老的地位是不同的，他是不会走路过去的。

　　他在外面养了许多人，其中就有专为他抬轿子的小厮，而去杨家也不是临时起意，因而轿子早就在外面候着了。

　　大长老坐进轿子里，谌夜渡跟着轿子走，轿子被抬起来后，他师傅拉开帘子对他说：“你性子正了些，有些家族之间，朝堂中的事情，我也不同你说了，谌家好歹还有六位长老和一个家主呢，你不懂也没什么，但是你年纪不小了，今后我的位置就是你的，这些达官显贵，为师也该带你见一见了。”

　　“师傅费心了。”

　　没说几句话，就到了杨府，大长老下了轿子，带着谌夜渡走了过去，杨府门口小厮见了他们，忙忙行礼，将他们引了进去。

　　杨老夫人坐在正厅等他们，端坐在主座上，端着茶杯抿着，见他们来了，“老朽不喜欢站着，就不起身迎接了，请坐。”

　　不威自怒，下人看她的眼神也是尊敬有加，恐惧不减，看来是家里主事的。

　　大长老满脸笑容，却未入座。

　　那杨老夫人都没抬眼看他们一眼，又说：“上茶。”

　　“这倒不必，”大长老拍了拍自己的袖子，“老夫人遇见了什么妖怪，我等好替你分忧。”

　　“也没什么，”杨老夫人转了转手上的串珠，“之前你们家主送了我一串驱妖的手串，我本好心送给我新过门的媳妇，但她碰了这手串竟然痛苦异常，我担心有妖邪作祟，这不就来找找这凤凰城第一捉妖家族的长老，来捉捉妖怪么？”

　　大长老仍是笑的，“老夫人说笑了，我就一糟老头子，哪里会捉妖怪，这不，谌家别人都忙，我才只得过来问问，赶明儿我叫个外门弟子有空来把你家妖怪捉了。”

　　随后他扭头对谌夜渡说：“走了，夜渡。”

　　那杨老夫人气急反笑，“大长老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大长老却压根没理她，带着夜渡走出杨府就坐上了自己的轿子，走了一段距离，大长老才拉开帘子对谌夜渡说：“夜渡，你要记住，我带你见这些达官贵人，就是要你眼熟他们，而不是去讨好他们。”

　　谌夜渡不知其意，只好答：“是。”

　　“你脾气好，又知礼数，我本也不太担心你，就是让你见一见，为这些达官贵人捉妖，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要变个说法说，不过，今日倒遇见个看不起我们的了。”

　　“谨遵师傅教诲。”

　　“夜渡，你要记住，谌家和其他捉妖家族是不同的，在谌家，七大长老为尊，家主只是为我们打杂的，而七位长老中，又属我权力最大，所以，今后你当了长老，可不能太过忍让。”顿了顿，大长老继续说：“他们敢给脸色，你就一定要把脸子甩回去，谌家的脸面不能丢。”

　　谌夜渡知道自己未必能做到师傅说的事情，但是该说的还是得说：“是。”

　　“说白了，我们捉妖的就是个手艺人，从来都是别人有求于我们，没有我们求着别人的，唯一麻烦的一点，就是捉妖的家族不是只有我们一家的，但只要谌家稳坐捉妖第一家族，在明镜堂握有主导地位，那我们家的捉妖师再有个性，别人都只会上赶着来求我们捉妖。”

　　“是。”

　　“算了，一下给你说太多你也不明白，”大长老叹了口气，“以后你多见见，多学学就行，说实话，讨好人不好学，骂人还难学么？”

　　眼见到了谌府，大长老对一个小厮说：“你去叫个外门弟子去杨府捉妖去，别叫从小就在谌家的，叫个前几个月新收来的就行。”

　　吩咐完这边又对谌夜渡说：“平日我事也多，没空替你解决人生大事，今日得空，去找找媒婆。”

　　“……师傅。”

　　“走，”大长老对抬轿小厮说，又对谌夜渡以命令的口气说：“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