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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永夜(一) ...


  •   “穆苏,我来陪你了。”

      那日,瑞雪初降,一夜便扑满了整个京城。
      “穆苏,我要去青亭赏雪,你与我同去。”一道女音欢快清丽,恍如黄莺歌啼。
      “不行,今日雪太大了,改日再去吧。”穆苏道。
      “我不管,我就要去。今日可是我的生辰,你必须听我的!”女孩插着腰,脸上气鼓鼓的,眼睛又大又圆,可爱极了。
      穆苏看着她,百般无奈,他说:“也罢,你去问师傅师娘,若他们同意,我便陪你去。”
      “问就问!哼!”女孩瞪了穆苏一眼,抬腿就往堂院去。

      路上,女孩不断小声嘀咕:“臭穆苏,坏穆苏,就知道拿爹爹娘亲压我。”
      穆苏跟在她身后,对此哭笑不得。

      “爹爹娘亲,孩儿来给你们请安。”女孩声音甜甜,乖巧道。
      “师傅师娘。”穆苏跟着道。
      “哟,今日这是怎么了?来的这般早?”眼前衣着华丽的妇人打趣看着他们道。

      “娘亲,孩儿想去青亭游湖赏雪,可否?”女孩扯着妇人的袖子,撒娇道。
      “这个时日去游湖不是胡闹吗?你可知那湖水如今已冰凉刺骨,若是落进去可是要病根的。不许去!”妇人不顾女儿一脸委屈,严肃道。
      女孩看娘亲这边行不通,又转向自己父亲,睁着眼睛可怜巴巴的说:“爹爹,孩儿想去~”

      众人皆知,当朝丞相穆临堂铁面无私,严肃至极,寻常人见了都是能躲则躲。如此男子,偏偏在夫人女儿面前如何都强硬不起来。

      丞相夫人眼看自己夫君就要一口应下,当即咳了一声“咳!”
      丞相望望自己夫人,被瞪了一眼后便怂了,他转头不再看女儿,心说:自己真是好苦。

      女孩看这情况自己父亲是指望不上了,立刻怒道:“娘亲,你这是做什么?反正我不管,今日是我生辰,我说了算,我就是要去!”
      “你们都不让我去,是不是都忘了我的生辰?呜呜,原来我才是那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小可怜,呜呜呜呜”女孩用手揉着眼睛,眼泪说来就来。

      “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个小白眼狼,看来以后确是不用对你好了。”妇人用手指着女孩的额头怒道。
      “呜呜呜呜,爹爹娘亲不疼我了,呜呜呜呜”一听这话,女孩顺势哭的更大声了。
      穆苏对此见怪不怪,站在一边不出声。

      “好了好了,别哭了,让你去,让你去。”丞相虽说知道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性子,但依然每次看见她这样便没辙。

      女孩一听,立刻把手放下,眼泪迅速憋了回去,跟变戏法似的。
      她拽着丞相袖子摇啊摇,甜甜道:“爹爹对我最好了!”
      “你啊!下次可不许说这个话,伤娘亲和爹爹的心。”
      “我知道错了。”女孩转身,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娘:“娘亲,孩儿知错了。爹爹娘亲最心疼孩儿了,孩儿知道的。”
      “你知道才怪,赶紧走,晚膳前必须回来。”
      “好,谢谢爹爹娘亲。”

      “穆苏,听见没有?我们快走。”女孩抓着穆苏的手便急匆匆的向外走。
      “你们小心一点,可千万别掉湖里了。穆苏,看好她,别在外面惹麻烦。”丞相夫人看着女儿冒冒失失的样子,百般不放心。
      “师娘放心,我会保护好鸢儿的。”

      行至青亭,只见湖中已有三四条船,船上站着年轻男女,估计都是趁着湖未结冰,过来欣赏湖中雪景。

      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扬花,片片鹅毛。

      雪花飞舞,落在眼前一色青衣的女子身上。不若片刻便化做水露隐匿其中。
      明眸皓齿,黛眉朱唇,国色佳人。

      只这一笑,便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乱了多少人的心。

      “穆苏,我们快去租船,我要游湖。”穆鸢拉着穆苏的手奔向岸边停靠的空船。

      他们未注意到,湖中一船上,一位男子正细细打量着他们。

      “敬德。”男子开口唤道。
      “老奴在。”
      “去查查那边的女子是何人。”
      “是,太子殿下,奴才这就去查。”

      穆鸢与穆苏游湖后,天色将晚,穆苏带她去逛长安街。长安街上热闹非凡,人潮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如缕。穆鸢拉着穆苏这里走走那里看看,让穆苏给她买了好些东西。
      女孩笑靥如花,让人看了便好生欢喜。

      临近府前,穆苏拉住穆鸢,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支发簪,那发簪由上好白玉雕成,顶端还雕刻数多玉兰花,几只蝴蝶停在上面,晃眼望去,如活的一般。
      穆苏将装着发簪的玉盒仔细放在穆鸢的手上,手覆在穆鸢的手背上,柔声道:“鸢儿,生辰快乐!”
      穆鸢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呆愣的望着他,半响才问道:“这不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吗?我收不得的。”
      “鸢儿,收下,我只有这个。当年若非师傅相救也不会有我,这既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便想将它送于我心爱之人,你儿时不是很喜欢的吗?如今……是不喜欢了吗?”
      “怎会?我……我……我很喜欢的。”穆苏脸颊染上红霜,低下头不敢与穆苏对视,那句“心爱之人”将她的脑子搅成了浆糊,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你喜欢便好,我们进去了,师傅师娘该是等急了。”穆苏笑着揉揉她的头,拉着她的手往府里走。

      小姑娘心思好懂的很,他岂会不知穆鸢也心系于他。

      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京中便传来了噩耗。

      皇帝驾崩,太子登基,朝堂混乱。

      “师傅,如今该当如何?”穆苏站在丞相身边,沉声问道。
      “我们保持中立便好,新帝虽非最佳人选,但刚刚登基,还需再看看。”穆临堂道。
      “可如今他刚刚登基,朝堂便已大乱,他逼的许多老臣告老还乡,将他的人换上高位。穆苏怕他对师傅不利。”
      “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的,我穆家世代入仕报国,无一不忠心耿耿,我不能让穆家的荣誉断送在我这里。如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定会想法保住你们的。”
      “师傅不可!穆苏的命是您给的,自当护您跟师娘小姐的安危。”
      “哈哈,好穆苏,届时无须管我,护住你师娘跟鸢儿便好。好了,我也累了,下去吧。”
      “师傅……”
      “下去吧,此事莫与她们说起。”

      穆苏退出书房,面若冰霜,眸中满是狠厉。他想,若新皇当真要动丞相府,他便先杀入皇宫,取了那帝王的头颅。

      他满心烦忧,因此也未看到躲在书房边的娇俏身影。

      “砰砰砰”
      “何人?”
      “丞相之女,穆鸢。”

      朱色大门轰然打开,一个瘦小的黄门公公站在穆鸢面前,穆鸢嘴唇紧抿,似乎要磕出血来。
      她颤抖着将手中玉佩递出,说:“我想见他。”
      “这是!”小公公脸上满是惊讶,他向穆鸢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才道:“小姐请跟我来。”

      世人敬仰的三宫六院,巍峨高墙,可如今落在穆鸢眼中,便如同那吃人的怪物,将人带入深渊。

      这雄伟建筑,不知见证了多少人的一生,那朱色围墙不知是由多少人的鲜血造成。

      有人费尽心思想进来,却在进来后浑浑噩噩,耗费了余生。

      青砖小路蜿蜒曲折,穆鸢跟着小公公走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停了下来。
      穆鸢想:若非整天跟着穆苏习武,她早就累趴下了。
      一想到穆苏,她的眼神愈发黯淡,平日里整日上扬的嘴角,如今却再也笑不出来。

      穆鸢看着小公公与一位大太监说了什么,然后将玉佩递了上去。大公公看了看玉佩,脸色也是如小公公般惊讶,只是他惯会遮掩情绪,只一瞬,便恢复了常色。

      大公公满面笑容,道:“穆鸢姑娘,请随我来,皇上待你多时了。”

      “小女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快快请起。”年轻皇帝亲自将她扶起,然后对敬德道,“你先退下。”
      “是,皇上。”

      “这玉佩给你许久,怎么今日才想起来找我。”
      “陛下那日派人来丞相府与我说,只要我答应嫁与陛下,您便能答应我一件事,如今可还算数?”
      “算,自然算。怎么?你要我答应何事?”
      “无论如何,都不可动丞相府,陛下可答应?”
      “谁与你说,我要动丞相府的?”
      “无人。只是平日里玩的极好的姐妹都随自己父亲离开京城了,鸢儿心中有些害怕。”
      “原来如此,你放心,我答应你。”
      “如此,鸢儿便多谢陛下了。”
      穆鸢低头垂眸,遮住眼里的悲恸,将那泪水逼了回去。

      至此经年,应是良辰好静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穆苏,对不起,终是我负了你。

      新帝登基次年,宫妃大选,丞相之女穆鸢,尊为皇贵妃,由皇上钦点。
      一时间,丞相成为满朝文武夸捧的对象,风头极盛。

      在这本事大好的日子,丞相府却无一处透露着高兴。
      丞相和丞相夫人满面愁容,既担心女儿,又担心穆苏。穆苏十岁时便来到丞相府,他父亲是丞相儿时玩伴,只是官职低微,但品性高洁,不愿意借丞相之势攀上高位,也从不向人宣称自己有个做丞相的友人。
      只是,也正因为如此,这位昔日好友才会被当地豪强毫无顾忌地报复,满门致死,唯穆苏被藏在床底,方躲过一劫。

      穆苏大穆鸢5岁,如今已是20,丞相和丞相夫人看着他二人长大,自是知道两人情深意切。他们本想在穆鸢15岁及笄时便许下二人的婚约。谁知却被皇上抢了先?宫妃大选,恰是在穆鸢生辰那天,所有到十五岁的未有婚约的大臣之女,皆要参加。

      穆苏其实猜到了,他相信以穆鸢对他的情义是不可能答应皇上的,能让她答应的,只能是穆鸢知道了,她知道皇上要对丞相府下手,所以她便以她自己为筹码,保护丞相府。

      穆苏一个人坐在穆鸢房间的屋檐,皓月当空,却怎么也照不亮他的心。他拿着一壶酒一饮而尽。
      他笑,笑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笑自己连爱的人都护不住。

      晚风吹拂,将他的头发吹到了他的脸上,遮住了面容,他随手拂了拂,想将那头发挪开,却沾了满手的泪痕。

      他醉了,醉躺在那心心念念之人的屋檐上,口中不断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鸢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永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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