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忘川》陌世一笙柒

5、午餐

　　余湮深深的望了一眼忘川河水，这条河太长了，太长了，一眼望不到头。那些个投入忘川魂飞魄散的人，比河中的一滴水还低微。

　　以至于忘川连一点荡漾的涟漪都不屑于分给他。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厌恶，对所谓世道，天命的厌恶。

　　孟言的手攀上他的肩头，然后他听见孟言在他耳边说：
　　“想什么呢？”

　　少年的声音轻快中带着几分沙哑，附在耳边说话时音调无故地拉低了几度，像有暖风吹来，撩得他的耳朵痒痒的。

　　就外貌而言，孟言确实看上去风流薄幸，眼角眉梢带着淡淡的红，活脱脱一纨绔公子。
　　这样一个人，附在你耳边，问你想什么，着实是勾人的很。

　　可偏偏孟言天生里带着种稚气，硬生生把眉目间的风流抵消了不少。

　　余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然忘记方才在想什么了。

　　孟疏雨看着弟弟和余湮眉目传情，实在忍不住，对他们道：
　　“你们在那儿眉目传情作甚，演《长相思》么？事办完了，回府。”

　　孟言方才觉得自己刚刚的动作太暧昧了，脸颊上浮上了一抹红。

　　余湮则是还没从刚才的种种反应过来，孟言看着他时，眉眼弯弯，仿佛看入了他的心里， 思及此，心里仿佛揣了一只兔子，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漾起了一丝笑意。

　　他们回到孟府。仆从们正在做饭。可以看到几缕乳白色的炊烟袅袅蒸腾着飘上云霄，最终消失不见。

　　孟言望着炊烟，身后不远处是长身玉立的余湮，心中涌起思绪万千，有点苦，又有点甜，就像是，怀念。

　　不要问他为什么没有记忆还会不舍，还会想念，有些过往太深了，深到在你不知不觉间，它早已糅进你的骨血，成为了你的一部分。

　　不知何时，炊烟散尽，遥遥的，可以闻到饭菜的香味。

　　孟言飞奔过去，衣袂飘扬，像一阵风。
　　到了桌旁，他索性连所谓翩翩公子的风范都不要了。一把抓起筷子把肉往嘴里塞，活像是饿了几白年的饿死鬼。

　　余湮就这样看着他，想：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胡吃海喝还能那么瘦的。

　　孟言见他不动筷子，只顾盯着自己看，还以为菜不合他的胃口，欲问他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可是原本关切询问的一句话，到了喉咙口，硬是变成了“你不吃啊？”

　　孟言嘴里的鸡骨头还没啃完，他一边咂着嘴，一边嚼着骨头，嘴里的鸡骨头还在上下晃动着。

　　一句“你不吃啊”，生生说成了“忆不差。”

　　余湮瞪大了眼睛，眸中盛着迷茫，更多的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孟言对上的，就是这样一双眼。他的脑海里只有那一双目光，温柔的，略略带着些宠溺的目光。他沉沦在那样的目光里，连鸡骨头掉到桌子上都未曾察觉。

　　他的脑海里浮起了破碎的画面，有一只手，曾经轻轻地蹭过他的嘴角。他会抬起头，一边嚼着些什么东西，一边看着对面的人，然后他会对上一对目光。

　　温柔的，宠溺的。
　　一如，既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