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添的一生》五月柒

7、永别渣男

　　我对着镜子，露出了笑容。

　　我恨自己，为什么如此天真，恨自己为什么如此狼狈。

　　我笑的更大声了，笑声在空空的楼道里久久盘旋。身下的血顺着大腿根不停地流。我感觉到了一种解脱，身子好像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软。我好像看到了一张雪白的床，我好累啊，需要躺一下。

　　今天的阳光好温暖啊，我带着一顶红色的帽子，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和红色的半身裙，手里抱着书走在校园小路上。路边的樱花开得刚刚好，我微微扬起头，脸上暖洋洋的。

　　眼角映入一团白色毛茸茸的物体。

　　我低头一看，是一条小小的的拉布拉多犬，半边脸上有一个半圆的黑色胎记，猛一看像是一个心形形状。它乖巧地坐在我脚边，摇着尾巴，不时歪歪头看我。好可爱啊！

　　老夫的少女心都要融化了。我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它温顺地蹭蹭我的手掌，还伸出舌头舔我的手背，手背上传来酥痒的感觉。

　　我看了眼时间，自习时间快到了，又多摸了摸它，便起身准备去教室了。没想到小拉布拉多也跟着我一起走，我回身对它说：“别跟着我啦，去找你妈妈啦。”它依旧跟着我，还发出小奶狗的哀求声。

　　我停住脚步，看着它，它也停下脚步，巴巴地望着我。

　　“好吧好吧，我带你回家”。说着我抱起它，回身往家走。

　　它在我怀里开心地舔我的脸，对着我露出了可爱的微笑。

　　我开心极了，心里满满的温暖。

　　“就叫你小奶狗吧！”

　　我一路蹦蹦跳跳地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喂它东西，可是它像是永远吃不饱一样，吃完了能吃的所有东西。还把小区其他的小狗、小猫吃个精光。

　　我有点害怕了，想用狗链拴住它，没想到小奶狗竟然反口咬我。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小奶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它身上白色的毛一点一点被黑色胎记覆盖了，现在已经占据了身体大半。体型也变成了原来的十倍之多。眼神也不似从前那般温顺可爱，变得凶狠起来。还不时对着我吼叫。

　　我吓得眼泪不由自主往下掉。想过去抱抱它，让它安静下来。但是它一口撕扯掉了我的衣服，咬伤了我的背部。我变得害怕起来，因为我发现面前的“小奶狗”已经变成了一匹狼。

　　它在我的家里肆意破坏，打翻了院子里堆的柴草，我不敢再靠近他。在柴草上泼上了煤油，点燃了手中的火柴...

　　它站在火中与我对视着，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我看着熊熊的大火渐渐淹没了它，我的眼泪被火蒸干，眼眶变的疼痛，我想抬起手揉揉眼睛，却发现手臂好像被铁索绑住，怎么也抬不起来...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见雪白的天花板，转过眼看到妈妈趴在床边。房间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尿液混合的味道，窗外阳光正好。我动了动手臂，一阵刺痛。手臂上插着针管，挂瓶里的液体正在一滴一滴流进自己身体。

　　“夏添？你醒了？你把妈妈吓坏了！你都躺了三天了！”妈妈带着哭腔说道。

　　“吃点啥吗？喝点水？我去叫你爸，你爸、你姐你弟都来了。”妈妈转身要走。

　　“妈？”我拉住妈妈的手。

　　“是谁把我送来的？我怎么躺了这么久？”我虚弱地问道

　　“是你同学冯什么的那个男生，他晚上把你背到医务室，然后老师把你送进的医院，医生说...”

　　我看见妈妈欲言又止的样子，明白了她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

　　我转过脸去，看着窗外。妈妈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开了。

　　没一会，夏萌进来了。

　　“你怎么也不跟我说呢，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爸爸可生气了。”

　　我没回答。

　　“你最近咋样啊，听说你快结婚了”

　　夏萌脸上浮现羞涩的表情。

　　“等你好了再说吧，也不着急。他还挺担心你，给你买了很多营养品，放床头柜上了，你看你现在瘦的。哎。”

　　“夏康呢”我问。我现在不敢看到爸爸。

　　“跟咱爸在一起呢，夏康也真是，刚初中毕业就不想念书了，非要跟着爸爸去做生意，明明十几岁的人倒看起来像是快三十的了。”

　　“倒是你啊姐，越来越好看了。”

　　“就你嘴甜。”

　　这几天时间吃喝拉撒都是在床上完成。一用力就觉得整个身体被撕裂一般。一开始是姐姐帮忙换药，没过几天姐姐和准姐夫就准备回家工作了。妈妈来帮我换药。

　　“你就安安心心养好病，接下来的事情也别怕，我和你爸陪着你呢。我们在旁边租了个小房子。”

　　我突然鼻头一酸，拼命忍住泪水，可是眼泪像决堤的洪水。真的好难过，真的对不起妈妈，真的对不起自己。

　　妈妈坐在床边，说：没事没事，活着是没什么坎过不去的。

　　过了几天，可以下床自由行动了。心里总是像缺了一个大洞一样，不明白为什么张晓以前对我那么好，现在却这么狠心抛弃我。感觉很不甘心，每次呼吸都有窒息一样的感觉。

　　一日清晨，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我和夏康看到添添恢复了就好，我俩得回去干活了，要不然这个医疗费用出不起啊。哎，这事闹的，以后咱们家还怎么做人啊。”我听到爸爸这样说，愧疚地闭上了眼睛。

　　“要我说啊，夏添真是个赔钱货！什么都不懂，一点脑子都没有，就这么被人骗了。爽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后果？！”弟弟扯着嗓门说道。

　　“你少说两句吧，你这个臭嘴！小点声！”妈妈骂道

　　我睁开眼睛，很想下床然后出门踹他两脚，但是想了想，夏康说的也没错。我无力地又闭上眼睛。

　　“我就要说！就是要让她听见！用着咱们挣得血汗钱，在这里舒舒服服的躺着，怎么没问问那野男人要钱啊，有本事就嫁给别人，贴补家里啊！从小到大去了多少次医院了！还得继续让她住在这里打胎，野杂种！”

　　“啪”

　　“你说够了没有！谁教你的！嘴巴不干不净，无法无天了是吧！她是你姐，我看你就是欠收拾，哪天你要躺在病床上了，谁都不管你才好呢！”父亲暴怒的打了夏康一巴掌。

　　病房里的人都伸着头往门口张望。楼道里传来护士的声音：“要吵架出去吵啊，这里是病房，病人需要休息！”

　　“好好好，我们这就出去”父亲细声说道，“夏添他妈啊，你就在这陪着夏添吧，过几天我再来看你娘俩啊~”

　　我抓紧了被子，从小到大，父亲从来没有动过夏康一根汗毛。我想是我错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最不重要的那个。

　　妈妈走进病房，我赶紧闭上眼睛假装没醒。妈妈轻轻坐在床边，帮我掖了掖被角。叹了口气，没多久，就转身走了。

　　我从床上下来，下面还是会感觉到疼痛，每一次疼痛都让我联想到那个夜晚，那个在镜子里绝望的我。我甩甩头，走到窗边，窗台上有一盆仙人掌。

　　听说这盆仙人掌是隔壁床老爷爷带来的。我回头看了隔壁病床，老爷爷半张着嘴仰卧在床上睡觉，我好像从没见他清醒过，偶尔会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来帮他翻身。这盆仙人掌也没人照顾。我用自己的碗浇了点水给它，看着它翠绿的样子，心生欢喜。

　　我一步一步挪出房间，想尝试自己上卫生间。卫生间就在楼道尽头左手边，这段路对我来讲出奇的漫长，每走一步就像在刀尖上行走。吃痛的汗湿全身。捱到女卫生间门口，看到里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带着橡胶手套和口罩，吃力的擦着蹲便器。

　　是妈妈。

　　我赶紧躲在墙后，顾不上疼痛扶着墙回到病房，坐在病床上。才感觉病号服已经湿透。

　　以后，我一定一定不会再让妈妈吃这么多苦。我暗暗下定决心。

　　突然有天，冯亦晨来看我了。他带着我的书包，还有一个果篮，显得很憔悴。他站在床边，说道：“你看起来好多了。”

　　“嗯呢，谢谢你救了我。”

　　“那天晚自习结束以后我没有离开，我一直在女厕所外面等着你。”

　　我抬起头看着他。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只不过你从来只看得见张晓。不得不说，我真的很嫉妒他。”我看见冯亦晨捏紧了拳头。

　　“谢谢你，可是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不过，现在我这个样子，你也不用可怜我而说喜欢我。”我撑着身子倚在被子上。

　　“对不起，没有早点让你知道，如果早点让你知道我一定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收这么大伤害。张晓真是个混蛋！”

　　我苦笑了一下，往前倾了倾身子。问道：“张晓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见我？”

　　“以前我真不知道张晓去哪里了，不过，现在张晓就在青山殡仪馆。”冯亦晨冷笑着说。

　　“殡仪馆？他为什么在殡仪馆？”我追问

　　“因为他死了。”冯亦晨面色闪过一丝惧色，随即恢复平静。我甚至怀疑我看错了。

　　我睁大了眼睛。“别开玩笑了，这种事情能开玩笑吗？！”我甚至是用喊的说出这句话。

　　“没有开玩笑，他两天前去世的。”冯亦晨面无表情的说。

　　“他这么年轻，怎么会突然去世？”我急切地问道。

　　“不久前他感冒了，吃了些头孢，结果当天晚上又去喝酒玩乐。很晚才结束，还没到家他就开始呕吐，我送他回家，扶他到床上。他只说难受，我也只是觉得他喝多了，便自己回家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他妈妈给我妈打电话说他死了。”

　　我盯着冯亦晨的拳头，握紧又放松开。我感觉眼前的冯亦晨变得不真实，我看着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见他说什么。脑海里只盘旋着“张晓死了张晓死了。”

　　呵呵，突然想起第一次去公园，那个穿黑色运动服的他回头对我笑的样子，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世界上将不会有这个人了？

　　我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疼，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用钝器不停地敲打，虽然不会死，但是也痛的想死。

　　“他不可能死的，怎么可能呢。一定是你为了串通他一起骗我对吧，一定是因为他不想见我，让我以为他死了对吧。你俩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了，就让我见他一面吧，我保证不纠缠他，真的，我保证！”眼泪不知怎么的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冯亦晨蹲在床边，轻轻地用纸帮我擦了擦眼泪。

　　“我这次带你去见他。不过夏添，你要知道。他是真的不喜欢你了，在带你去了碟屋后，还在宿舍跟我们炫耀，说你只是看起来很不好接近，其实很好得手。而且，没到两天就把到了一个开书店的女孩，他明明知道你怀孕了就是躲在家里不见你，还告诉他妈妈说你是个骗子，跟你不熟。”

　　冯亦晨这些话从他嘴唇里飘出来，轻的没有重量，我很努力地捕捉这些字眼，很努力尝试去理解。我只觉得血液再往头上涌，我好恨，恨自己，更恨张晓。

　　我看见空气中飞舞的灰尘，看到张晓捧起我的手帮我哈气的样子，吻我时候眼镜上起雾的样子，轻轻帮我贴创可贴的样子。我扬起手来把这些全都打了个稀碎。

　　三天后，冯亦晨如约来接我，带我去见张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