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生桥·三界篇》Straw

2、第 2 章

　　柔长的羽毛被晨曦镀上清冽的黄晕，我轻抚着，掌中传来微微的暖意。
　　“天礼，你知不知道司文为什么把你当做坐骑送给我？”我并不期待回答，一如既往的自言自语。
　　“你呀，一只鹤罢了，”我指着不远处巍峨的诛仙台，叹息道，“每天驮着我在这条路上飞过来飞过去，只怕这些你都看烦了。”
　　我圈住它的脖子，陷在松软的羽毛里，喃喃道:“但除了这里能去哪儿呢？”

　　时间总是不留情面，一眨眼，学堂的入口就在眼前。我朝天礼不舍地挥手作别，融入人流中。
　　“星晨，你今日来得似乎晚了些。”一位脸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同窗招呼道。
　　“一言难尽，不说也罢。”我敷衍道，坐下装作温习书本，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嘈杂的人声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瞬间冷却。
　　随意一瞥，来人朗目疏眉，嘴角含笑，换了涧蓝色的长袍，衬得他愈发的温文尔雅，正是四皇子离倾，辅文学士。
　　他挂好白色坎肩，不紧不慢地走到讲台上。学堂里鸦雀无声，并不是大家害怕他的严厉，实在是此人翩翩公子的形象深入人心。女人仰慕他的才华及容貌，男人敬佩他的气度和为人，所以都不自觉地想在他面前表现自己好的一面。曾有几次，好事者暗讽他是披着羊皮的狼，被这帮学生群起而攻之，落得个狼狈不堪的下场。
　　“昨日回去可有人预习过功课？”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异口同声道：“回先生，预习过了。”回答之整齐，不免让人想到军训时的汗如雨下。
　　“大家做得很不错。那好，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在座诸位。万物伊始，神、人、魔本属同宗，但为何如今都以神道为正义之师，魔道却被贬为歪魔邪道？现在大家可以讨论，借鉴彼此的看法。在午休之前，各自交上一份文章。”
　　他的声音明明如潺湲的溪水，美好而不自知，却仿佛将我带回那条诡异的墨绿色河流之上。
　　“大家务必言之有物。如果什么文献不清楚，可以来问我。”说完，他微微一笑，随手拿起一本书开始看起来。
　　我看着他直立的背脊，不禁心中赞叹。
　　“星晨，哎，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循声看去，又是那位无名同学。他笑得一脸灿烂。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温声道：“暂时还没有，你先让我想想。”
　　“好好好，你要是想出来了，一定要告诉我呀，我们交流一下。”
　　我点点头，开始思考起来。
　　最近小报提及西海结界发生异常，魔界蠢蠢欲动。虽说现在神界表面太平祥和，但说不准帝神已经枕戈待旦。难道四皇子是想考验小辈们对皇族的忠诚？我手无缚鸡之力，可不能表忠心表过头成了炮灰。
　　思定，落笔：
　　一切皆有定数。自天地初开，万物混沌百万年，邪气横行。人集万灵精华而懵懂愚昧，不辨黑白。乃自然有常，上苍悲悯，赐正道于女娲之后，故人始有向善之心。或善，谓人有神性；或恶，谓人有魔性。人心难测，正邪难分。阅万年，神性魔性可以一己之力分化。至于辩事之时，已无法止戈。自此，神族魔族离人分界。神生而为正道，魔生而为邪道，皆因此。吾辈卫道，天命也。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如落红尘碾，芳魂护花，父神母神恩德浩然存之。
　　我放下笔，吹干墨水读了一遍，十分满意。
　　观察一下敌情，皱眉咬唇者比比皆是，甚至有人的纸都要用完了。那人成了一尊雕塑，光盯着书，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这些为了他的一句赞誉绞尽脑汁的学生。
　　我翻开书，开始往后预习。正看着，突然感觉有一道目光注视着我，静了几秒，猛地抬头，四下埋首，只有四皇子两眼放空的看着我旁边。我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艰难地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对着他晃了晃，发现人家哪是在看我，只是史无前例地走神了。
　　再看去，他已经在书上落笔。
　　我拍拍脑袋，继续看书。
　　“先生，学生完成了。”
　　“先生，学生也完成了。”
　　“学生也是......”
　　此起彼伏的呼声近乎谄媚，我又一次惊叹于这位殿下的人格魅力。
　　“把文章交上来吧，游园会结束之后我会返还给你们。若是不合格的，需随我去西海磨炼。可有疑惑？”
　　“先生，请问，请问去干什么？若是与魔族交手，我们品级怕是不够。”提问之人我见过几次，是三皇子的一个侄子。
　　“是啊，听说西海最近不太平......”他周围的人小声议论着。我垂下眼，掩住思虑。
　　“大家无需担忧，我只是想带你们去游历上次大战的遗址，只是为了让大家明白神为神的原因，”他双手撑在讲台上，缓缓言道，“我自会保护你们，但你们不要忘了，只有文章写得不够好的才能去。”
　　话音未尽，就有几个学生反应过来在修文了。
　　算算时辰，灵袋里的梨花糕应该还热乎。好星儿，这就是咱俩的默契。
　　“交了文章的人可以休息了。对了，听说下堂课辅月学士会考核，多多准备吧。”
　　所有人站起来目送他离去。
　　我迫不及待地把梨花糕送进嘴里，小声发出了一声幸福的喟叹。
　　“星晨——”
　　我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三块梨花糕，嘟囔回道：“有事？”
　　“现在没事了，其实我原想让你分我一点。”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我扭头朝他可恨而灿烂地一笑，他表情凝滞一瞬，复又问道：“这是梨花做的吗？”
　　“嗯。对不起啊，我要打坐了。”
　　他不自然地笑笑，回去坐着了。
　　我闭上眼，在脑海里搜索半天，实在想不出何时认识了这么一号人物。看来回去要问问司文了。
　　辅月主音乐。神界崇尚乐曲高山流水，与之相配，乐评也以云里雾里，华丽复杂为妙。
　　初来时不悉规则，作业遣词较之他人过于朴实，因此被辅月做了一番思想工作。自此对神界的看法大变，逐渐留意身边人事，乃至于现在成了一个深居简出，格格不入的神仙。
　　如往常一般煎熬了一节课，终于见到了天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