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妖指南》昭越

3、第 3 章

　　姜绾绾全然不知自己父母打的什么主意，晚上照例失眠，先前那长着一张反派脸的男人没再来过，可她在夜深人静之时，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
　　那个男人也不知是什么来路，难道也是和那个獠牙男人一样，是想抓她的？可她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引起那群不同寻常的人的注意？
　　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相府小姐罢了。
　　百思不得其解，这具身体似乎比她想像中还要神秘。
　　胡思乱想间她想到了白日里那个叫张敛颐的年轻道士，当时看着挺正常，这会想起来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哪有观主任劳任怨处理妖怪，道士在一旁干看着的？
　　那道观处处都是不正常，偏偏白日里身处其中没察觉。
　　姜绾绾好奇得抓心挠肺，更加睡不着了，起身披了件衣裳，半靠在床头翻书看。她的房间是彻夜点着烛火的，深色床帐挡光效果良好，撩开半边看书也算适宜。
　　守夜的侍女贴心地挑了灯芯，又送上一壶热饮，职业素养十分之高。
　　许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原身爱看医书，幸好姜绾绾之前为了写戴月的“医仙”之名，正经看过好几本医书典籍，看起这些医书来并不费力。
　　她只是想随便翻翻，没想到这一翻却看见了些不寻常的东西，《沉疴论》里道：“沉疴需下猛药，非妖心不可。”
　　她原以为这“妖心”是什么药材名，但妖心两个字被朱笔圈了出来，旁边有批注，秀气的簪花小楷写了荒谬二字。
　　这就显得有几分微妙，姜绾绾放了个书签在里头，准备有空问一问身为医仙的娘。
　　她刚将书放下，床帘无风自动，烛火摇曳，在帘子上投下明灭的光影，一看就是有事发生的前奏。她慢慢将被子拉到肩头，目光警惕。
　　不过须臾之间，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进来的人脚步却不轻，反而故意发出声响，像是在提醒。
　　姜绾绾透过床帘的缝隙往外瞧，守夜的侍女已经睡着了，这情形似曾相识。果然，走近内室的是那个夜闯香闺的惯犯。
　　她索性自己撩开了床帘，瞪他道：“你来做什么？”
　　程御也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就是路过相府的时候，想着里头还有个小病秧子，没忍住就进来瞧热闹了。
　　他施施然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将瞧热闹的作风贯彻到底：“听说你今日被妖怪抓走了。”
　　“关你什么事？”姜绾绾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稔，说话也越发不客气，“我看你就像妖怪。”
　　程御不置可否，语焉不明道：“要想活久一点，就少出去蹦跶。”明明就是个小病秧子，偏偏还遭妖怪稀罕。啧，那些妖怪还真不挑。
　　姜绾绾感受到了他语气里的嫌弃，再看那张脸更是气愤：“长得人模狗样的，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怎么有人长那么像，性情也那么像？
　　程御也不生气，微微俯身和她说话：“上回离去突然，尚未报上姓名。鄙人姓程，单名一个御字。”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绾绾，如愿以偿在她眼里看见了惊讶。他微微一笑：“认识吗？”
　　姜绾绾当然认识，亲眼看见妖怪都不如此时听到他名字时震惊——怎么会是程御呢？不对，这人怎么也叫程御呢？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倒吸一口冷气。
　　程御挑了眉梢，心中存疑，面上不显：“怎么这么吃惊？难道你处在深闺中也听说过鄙人的名声？”
　　姜绾绾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下，脊背抵在床头后才略觉安心。若她想的没错，眼前这个程御可是和她有仇的，还是生死大仇。
　　“公子大名如雷贯耳。”
　　程御盯着她没说话，半晌才移开视线，望向她枕边放着的书。
　　“《沉疴论》？”他轻哂，“看书也救不了你，这是报应。”
　　姜绾绾顾忌着自己身子柔弱，夜间就算睡不着也一定要将被子盖的严严实实，今夜因靠在床头看书的缘故，被子只是虚虚搭在身上，这会已经觉得有些冷了。
　　她干脆直接躺平，把被子往上一搂，只露出一张素净的脸蛋：“看书救不了我，但养生可以。程公子，我奉劝你一句，熬夜容易猝死。”
　　小病秧子嘴巴有点毒，程御噎了一下：“我瞧着你也不像养生的模样。”
　　他心理阴暗地想，就这身体还用熬夜猝死？指不定哪天早上就醒不过来了。
　　他再看去，床上的人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平稳，差不多要睡过去了。
　　这姑娘心是不是太大了？歹徒还在房间里就敢这么睡过去？难道自己看起来就像什么好人吗？
　　程御显然很有自知之明，伸手就将她摇醒，冷酷道：“凭什么你能睡这么舒服？我已经好几夜没睡过好觉了。”
　　没睡好觉是因为每夜都翻墙来偷窥，一偷窥就偷窥个整夜，比过年守岁都要晚。
　　姜绾绾半眯着眼睛，紧抱着被子不撒手，闻言道：“活该。”
　　就算知道眼前这人是仇人，她心里也没生出几分害怕，反倒因为知晓了名字而感觉出些许欣慰，毕竟也算个熟人不是？
　　程御：“你起来，我们聊聊。”
　　姜绾绾：“死变态，你爹不想跟你聊天。”
　　程御：“……”这作风真的是十分熟悉，连带着眼角那一抹轻蔑都恰到好处。
　　姜绾绾：“快滚吧，不然我喊人抓你。”
　　夜已十分深，相府里却还有巡逻的侍卫队，若她大喊一声，这登徒子必然逃不了。思及此，她瞥了一眼窗台，思索这人跳窗而逃的可能。
　　谁知程御镇定得很，不仅不逃，反而上前一步，拿起那本《沉疴论》，沉思半晌，开口便是一声惊雷：“沉疴需下猛药，非妖心不可。你需要妖心，我可以给你，做个交易如何？”
　　他压沉了嗓音，带着些微的蛊惑，不知名的异香萦绕于室，姜绾绾的眸光发散，脑袋里的清明即将散去，她索性眼睛一闭，扒拉了下被子，把自己紧紧裹成一个春卷，径直睡去了。
　　她这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程御还真没什么办法，他自诩是个真君子，不和这个讨人厌的小姑娘一般见识。既没办法，就不在这儿浪费时间，他平日里还是颇为繁忙的，偏偏最近似是中了邪，竟干起这等偷窥之事来，若传出去，肯定遭人耻笑。
　　程御轻车熟路地出了相府，一路往城北而去，不多时就入了云和观的大门，观内很安静，灯笼悬挂在檐下，发着莹莹的幽光，将观里的环境衬托得更加阴森鬼魅。
　　“又爬墙去了？”
　　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程御并不理会，径直进了门，那男人也跟了进去，一边走一边说：“我审了那半妖一番，近来城里城外都不太平，你可要看好那小姑娘了。”
　　“干我何事？”程御似是毫不在意，慢条斯理地换了一身舒适的外裳，转过身时眉眼淡漠，瞧得真正的张敛颐牙口一酸，轻嗤一声道：“不干你事，你还天天去爬人家墙？今日还冒用我的身份和人姑娘卿卿我我，我告诉你，你要真败坏了我名誉，回头我就找那小姑娘去。”
　　程御不答反问：“那半妖如何了？”
　　张敛颐道：“半死不活，瞧着不太好。”
　　程御屈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若有所思道：“姜绾绾就是个普通小姑娘，我清楚得很，那些妖怪打她什么主意？”
　　“什么主意？”张敛颐颇有几分惊讶，“你不知道么？姜正清领了异人司的职后有了好几次大动作，这一来二去的就有了传言，都说他家姑娘天生不凡，食之可长生。说白了就是报复姜正清，想弄死他女儿罢了。”
　　程御紧皱眉头：“食之可长生？当她是唐僧么？这种瞎话真有妖怪信？果然是一群没脑子的废物！”
　　“哎哎哎说啥呢？可别把你自己一起骂了。”张敛颐假模假样地劝道，“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还是歇息会儿吧。”
　　等他退出去，程御的眉头也没松开，思索半晌才轻舒了口气，他管那么多做什么？姜绾绾害他至此，他没跟着报复就算不错了，他才懒得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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