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妖指南》昭越

29、完结

　　大白日里听见这么阴恻恻的声音，姜绾绾和张敛颐同时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不免心虚，方才正背着他说坏话呢。
　　张敛颐自认要为程御的终身大事负责任，忙出声解释：“你误会了……嗯？你爬来的？”
　　此时的程御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他依旧不是人形，顶着一只狗的模样，狗毛上沾了些草叶和泥土，像是从山上滑下来的一样，还挺凄惨的。
　　他冷笑起来：“我倒是不知道，你们是替我提亲来了。”
　　张敛颐后背一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下的情况，毕竟——他还真的没跟他说这事。
　　姜绾绾倒比他理直气壮些，瞪起圆溜溜的眼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愿提亲？你竟敢如此！”
　　她气愤地一跺脚，看他满身狼狈又添不忍，咬着唇没再说话。
　　张敛颐清了清嗓子来当和稀泥的：“哎呀他也没说什么不是？此事都是因贫道而起，贫道这就与他仔细说说，姜姑娘你莫生气。”
　　姜绾绾就见那只模样狼狈的白毛狗似是翻了个白眼，随后摇身一变，白毛狗就变成了一位翩翩佳公子，就是这位佳公子发丝上还挂着草叶，面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
　　张敛颐一惊，上前拦住他：“你这是做什么？你如今这身子还是少变换人身吧。”
　　姜绾绾许久不曾见过他这人模样，一时间愣住了，回过神来皱着眉头附和张敛颐的话：“你受了伤就该在山上好好待着，下来做什么？”
　　程御看了他俩一眼，继续冷笑：“就你们这两个臭皮匠，我怎么可能娶得上媳妇？等着，姜绾绾，我要去提亲了。”
　　一句本该缠绵悱恻的情话愣是被他说出了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他也确实不是说废话，话音落下便要走下台阶。
　　“你等一下！”姜绾绾喊住他，伸手将他头上沾着的草叶给拂掉，看他面色苍白，神色却坚定。她忍不住莞尔：“你要去提亲啊？”
　　程御语气慵懒：“当然了，自己的媳妇自己娶，张敛颐一个道士懂什么。还有，你方才不是还一副我是渣男的语气？”
　　姜绾绾的指腹擦过他脸侧，被他一把攥住指尖，非常自然地摸了一把，然后手指穿过指缝握住放在身侧。
　　这般自然又亲昵的动作自然没逃过张敛颐的眼睛，他忍不住移开视线“嘶”了一声：“啧，色|即是空。”
　　程御不惯他这毛病：“你一个道士，少在那里装和尚。”
　　不过他同时也放开了姜绾绾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姜绾绾，你要知道，我的心都给你了，所以，你合该是我的。”
　　之前是他犯轴，又不是雷锋，居然还想做好事不留名，做了好事就该宣扬一下，好取得报酬。
　　见姜绾绾没说话，他一挑眉梢，大妖的气势隐隐出现，压着她回答：“你答不答应？”
　　姜绾绾盯着他仔细瞧了瞧，随即低了眉眼，有些好笑：“你就穿成这样去提亲啊？”
　　他就算变成人还是有些狼狈，身上衣衫样式颜色还算得体，应是特意换过的，但也不知他是不是走得急，周身很是沾了些尘土，下摆处皱巴巴的，整个一看就是落难贵公子。
　　程御略微尴尬地牵了下唇角，他方才是真急了，竟忘了自己赶路过来的狼狈。他赶紧用妖力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扫了一遍，幸而他如今虽然受着伤，但胸腔里的莲子实在有用，在维持人形的情况下，用起少量妖力来也不算费力。
　　“你就在这等着，我去从大门进来。”他道，“张敛颐，你跟我走。”
　　姜绾绾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出了门拐过弯就不见了，她这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回身在一边坐下。
　　没过多久，戴月过来寻她，见她低着头发呆，忍不住笑了：“不出去看看？”
　　姜绾绾眨巴着清凌凌的眼睛，不好意思出去：“看什么呀？”
　　“看你的心上人如何绞尽脑汁要娶你。”戴月说着微微叹了一口气，“绾绾，是娘亲对不住你，以前太想念你，就犯了浑。”
　　戴月实在不忍心欺骗女儿，将自己当年做过的事一一道来，那些隐秘往事早就淹没在时光的洪流里，无人能知，而她一日接着一日的煎熬，终究将秘密变成脓包，只待一日将秘密戳破，脓包流血才能根治她的心病。
　　姜绾绾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脑洞再大也没想过自己早已死去的父母会和她在自己写的书里重逢，甚至她心里生出些许不真实的荒谬感——
　　是我在写书，还是书在写我？
　　是我创造了男女主角，还是他们创造了我？
　　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戴月以为她不能接受，思虑再三还是默默出了门，只见姜正清正往内院来，便问道：“人走了？”
　　姜正清冷哼一声：“不走还留下来吃饭？”
　　“那这婚事？”
　　“什么婚事？”
　　戴月无言以对，只好说：“我已经和绾绾说了咱们做过的事，她似乎有些不大能接受，你可不能再让她不高兴了。”
　　在她看来，女儿和程御虽说身份有别，可两人情谊是真的，大妖倒比人还可信些，再说还有张敛颐这个道士说亲，比皇族子弟或官宦家族可靠多了。
　　姜正清两次三番不满意全都是因为不舍得女儿，倒不是真的看不上程御。他私心里也明白，在这世间也挑不出几个比程御更好的了。
　　更别说陛下那边虎视眈眈着还想与他家结亲。
　　闻言他还是不乐意：“让她高兴？那和她说我允了那姓程的的提亲？不行，就上门一次，这显得咱家不矜持，急着嫁女儿似的。让他等着！”
　　戴月气哼哼地不想理他了。
　　外头程御已经满面淡然地被请出了这宅子，和张敛颐站门口，张敛颐还在纠结：“姜大人到底是怎么个态度？”
　　程御心道，态度是恨不得我没出现过，另外觉得你就是个神棍了，云和观的名声都要被败完了。
　　张敛颐不知他心底所想，又记挂着自己这头一回当红娘说亲的事，走路都不看路，走了两步之后一头撞在程御背上，程御被撞得一趔趄，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张敛颐一见慌了，失声喊道：“就算求亲不成也不必如此生气吧？都气吐血了……”
　　后面的声音在程御怒视的眼神中慢慢低了下来，然后咽了回去。
　　幸好这边本就是荒芜的山脚底下，周围没什么围观的人，不然程御想让他见识一下大妖是怎么打人的。
　　但是围观的人不多不代表没有，比如说门口守着的侍卫，侍卫犹豫了一会，默默进了门。
　　程御阴恻恻道：“你猜他要进门去干什么？”
　　张敛颐大胆猜：“去给你拿点人参鹿茸啥的补补身子？要么给你请大夫？”
　　“快滚吧，我要娶不上媳妇那都是你害的。”
　　张敛颐据理力争反驳：“这怎么可能呢？你与姜姑娘那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情投意合情有独钟，定能白头偕老的！”
　　程御冷冷瞥他一眼，不想说话。
　　正准备走的时候，戴月出来了，言辞间十分关心：“怎么吐血了？你莫要急躁，正好绾绾最近在喝药膳，也有那补血的，你也喝一些。”
　　程御白着脸，不好拒绝，拼命用眼神示意张敛颐。
　　张敛颐乐呵呵地答应：“姜夫人心善。”
　　程御：……一点都指望不上。
　　戴月怜爱地看着程御，越看越觉得他好，虽不是人，可这人模人样的谁看得出来他是妖？更不要说他长得比人还好看，配绾绾也不差。
　　“阿御，你别担心，绾绾她爹就是舍不得绾绾，但我们都有数的，除了你，绾绾都不喜欢。”
　　程御先是被她的称呼给震了一下，随后又听到那句“喜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倒是，除了他，姜绾绾还能喜欢谁？
　　有了这底气，程御第二日一早又上门，然后是第三日、第四日，到了第五日，姜正清终于松了口，和戴月说：“那小子看着诚意不错，也算有几分韧劲，允了绾绾罢。”
　　一听姜家应允，张敛颐喜极而泣：“贫道这头一回媒就成功了，等他日修成大道，月老神位必是贫道的了。”
　　程御经过这些天的休养，身子已大好，虽不像从前那般有大妖气势，但一脚还是能把张敛颐踹飞：“滚吧，你少抢老子的功劳！”
　　春日阳光璀璨，正可配最好的年岁。
　　姜绾绾被程御背着进入婚房，眼前是满目嫣红，耳边是笙乐声声，程御小心翼翼将她放至床榻之上，弯腰揭开她的盖头，对视后突然笑起来：“我夫人怎么这么漂亮啊。”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