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深几许》栖凰

5、【五．放筝】

　　浓夏之时，万物繁茂。旷野之上，草长莺飞。
　　墨延霖带竹子遥去放筝。

　　飞扬的筝随风舞至高处，竹子遥牵着墨延霖的手在绿荫地里坐下。微风拂过男子的发，他仰头望着天上的筝，眼神微有闪烁。

　　竹子遥看在眼中，柔声道，“先生心里有事。”

　　墨延霖低下头，正对上女子墨黑的瞳仁，他抬手替她梳理额前的碎发，道，“那还是我孩提时候，婉娘带我去放筝，她那时也和你这般牵我的手。”
　　他神色恍然若失，继续说，“那时婉娘和我说，翱翔的筝能把心里的话带给天上的亡人，叫他们听见。”

　　“婉娘？”
　　“是我辞世的娘亲……”墨延霖的眼里似盈着剔透的泪，“十年前，我是看着婉娘被那女人害死的……”

　　即使初遇时便已看清了这温润如玉的男子眼底埋着的恨意，然如今听他字字坦然相告，竹子遥心里还是有些诧异。
　　这些年，她以漠然示人，而他浅笑风云，到底都不过是被恨意束缚的囚徒罢了。

　　“既然如今先生带遥儿来放筝，抚慰亡母，那想必定是已安排好了一切了吧。”
　　“此事非同小可，我要杀的人，”墨延霖的眼神复杂而迷乱，沉声道，“是霍王府的瑟妃。”
　　竹子遥却未有惊动，仿佛料准了他下一句要说什么似的，一双纤手抵住墨延霖翕动的唇，淡淡笑道，“先生要遥儿做什么都行，除了要我一个人远离是非。”
　　“遥儿，只一年即可。给瑟妃开药时，我放了几味慢毒，待一年后毒性起了，我便来寻你……”
　　“只怕到时你已身首异处，霍王之妻一死，先生这个医师又怎么逃得开责任？”竹子遥盈盈起身，眸光坚毅，“先生的心意我懂，而先生要抛下遥儿慷慨赴死，我却是不许的。”
　　墨延霖唯有苦笑，“你留下，我岂能安心？”
　　“先生要复仇遥儿决计不阻挡，而我亦心意已决。”
　　转眼间，素衣女子已上了马，黑眸里染了丝丝笑意，向墨延霖伸出纤细的手，道，“先生，天已迟了，你我一道回去吧。”

　　那双柔白的手在他眼前摊开。
　　曾几何时，他愿携着它抛下一切，而如今，他却不敢握住，深怕给不起她要的幸福。

　　如她所料，他的命早已在计划开始前便已悬在半空了。他又如何不知晓那是死罪，几年前谋划好一切时，他早已明了这不过是玉石俱焚的结局。
　　可聪明如他却也料不到这一世会遇见她，乱了命中早有的定数。
　　他不怕死，只怕拖累她的命。
　　墨延霖终是呆坐着，没有握住她的手。不知隔了多久，那双纤纤玉手才悻悻地垂落下去。

　　“先生？”
　　“你先去吧，我一人待会儿。”

　　策马而去前，竹子遥深深望了他一眼，毅然道：“我会等先生的，不论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