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深几许》栖凰

1、【一．深深庭院】

　　不过初春时分，竹府的霜桃已开得一派欢愉，殷红的绚烂色调填的满目皆是，而此时被急急召入的墨延霖却无暇流连满园花色，被老管家径直领入了偏院。

　　未待墨延霖踏入拱形门洞，一阵绵长凄柔的琴音已潺潺地传入耳里，舒缓的音调却无限悲凉，不由让人心下哀伤。

　　前方的老管家适时地止住了步子，回身恭敬道，“墨大夫，前处的院子便是我家二小姐的阁院，二小姐素来不愿闲人进入，烦劳公子自行沿小径直走数百步便是了。”

　　墨延霖淡淡地笑，欲要走，却见老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由道，“林老有事直说无妨。”

　　林管家凝着眉望向拱门内的庭院，神色有些许不忍，“二小姐她原不是这样的，这孩子生性良善，只是……只是自两年前大夫人死后就……哎，这两年本已劝过来，可这几日又不知是怎了，算着至今都有三日未进食了，还望墨先生多费些心。”

　　墨延霖素日只闻竹府二小姐性子冷傲疏离，未料到竟有这层缘由，又念及自己的身世，心下不由平添几分悲悯之情，便应允着进了偏院。

　　偏院不比他处，空辽凄凉，方才耀眼的霜桃早已了无踪迹。
　　阁院内植满了素洁的白花，池边一簇一簇桀骜地绽，竟似蓄了满堂的寂寞一般。墨延霖循着琴声而行，隐约可见不远处的亭子里一抹淡然的倩影。
　　再近些时才看清抚琴的女子，她低垂着头，细长的手指拨弄出一片凄楚琴音，一袭素衣在微风里微微颤动，身后一色的百花愈发得衬出她的苍白孑然。

　　“在下姓墨字延霖，受竹老爷差遣来探望姑娘。”
　　见亭落中的女子毫不理睬，墨延霖也不在乎，只微微一笑便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好琴音，柔而不媚，缓而不散，如行云流水，绵长凄然。然唯一的缺点便是，”声音分明顿了顿，“——恨意太浓。”

　　琴声稍有抖动，只一刹又恢复如常。

　　不知过了多久，路侧的白花似又绽了一枝，女子指尖才抚完最后一个琴音。

　　墨延霖只觉那霎，女子清亮如镜的眸子直直地望入了他眼里，乌黑的瞳仁墨染般的浓黑，若深渊般幽寂，又似要将他一眼望穿般。

　　良久，竹子遥莞尔一笑，淡淡道，“先生连自己心里的结都解不开，还想替遥儿解结？”

　　清透的音调直指墨延霖，柔中锋芒，倒叫他一时无言。定了定心绪，墨延霖直视那双蛊惑的眸子，说，“二姑娘作践自己不过让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不劳先生提醒，这些，遥儿自然明白。”

　　“那这三日？”墨延霖望着木桌上搁置着的冷饭凉菜，不禁发问。

　　“菜中已被有心人士下了毒。”
　　依旧是那般清浅的声音，仿佛事不关己一般。竹子遥从亭中走下，清瘦的轮廓更加分明了，神色却是淡漠的，“先生放心，那些想让我也随着阿娘去的人，遥儿必不让他们如愿。”

　　“无论如何，二姑娘能珍重自己总是好的。”墨延霖安然道。

　　她望着墨延霖浅浅一笑，黑眸炯然，“庭院深深深几许？我知晓，先生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