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君可忘忧》小林一奶茶

36、争吵

　　床上的季鹿衔依然昏迷着，苍白的脸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忍冬赶紧拿着毛巾擦了擦，心急地问正在检查伤口的谢祯。
　　“侯爷，我家姑娘如何了？”
　　谢祯皱着眉，一时间没有说话。他认出了这毒是齐人的三绝毒——毒身，毒神，毒命。就算是在齐国，三绝毒也并不常见，只有特定的一族人才能制作三绝毒，看来褚棠也是下了血本的。
　　但是好在，三绝毒尚且有解药，便是那耀清冷水镇梅山上的千年红梅蕊。这棵红梅树已然不知到底有多少年了，只知道它十年一开花，每次还只开五朵。随着它年岁越来越大，有时十五年都不见得开一次花，因此花蕊就珍贵起来了。
　　“她中的三绝毒，但好在有解药，只不过解药还需要一些时日。这几日你先给她熬些补气的药，别让她把这气卸了。”他讲了几味药让忍冬去熬，这是忍冬才发现迎春不见了，可她暂时也没管，还是抓药重要。
　　谢祯转过身，看着季鹿衔，轻声说了一句：“你这个小家伙，还真是不惜命。”
　　连他自己也没发觉说这话的时候有多温柔。
　　他走出屋外，叫来初一：“去广陵阁把骆千昭叫来，让他明日在鹤霄楼等我，顺便把红梅蕊带来。”
　　低头听谢祯吩咐的初一听到最后抬起头来：“主子，广陵阁自成立以来便只有那一株红梅蕊，是您冒死采来的。难不成季小姐她......”
　　“......三绝毒。总之，让骆千昭快点拿来。”
　　“是。”
　　初一离开后他又叫初三来帮着初五守着故渊居，除了季家人一个也不能放进去。随后谢祯孤身一人进了宫。
　　紫宸殿门开着，谢祯风尘仆仆地赶到殿外舒裴林便迎了上来。
　　“见过侯爷，皇上正在里头等您呢。”
　　谢祯点了点头走进紫宸殿，越过屏风看见陆润坐着，却也能看出他身体有些不适；左下方站着丞相沈序宁和太史令言岸，右下方则是季威和方时梨夫妇，看起来是剑拔弩张。
　　文武臣之间的对立，向来是文臣主和，武臣主战。可今日却反过来了，以沈序宁为首的文臣均以为齐国大犯鄞朝，应该给他们个教训；方时梨则认为如今鄞朝军事式微，尚且不知齐国兵力如何时先稍安勿躁。一时间竟争执不下。
　　谢祯知道自己私自领兵反叛虽是大功一件，可终究未得皇帝圣旨。且靠着自己和季鹿衔的信物就能统领鄞朝最大的两队军队，对皇帝来说无疑是枕边的老虎，很难放下心来。因此他一到御前就跪了下来请罪。
　　“臣请罪，未得皇上圣意却私自带领府兵剿灭叛党，实有重罪，望皇上责罚。”他低下头，看不见众人的表情，其他人也自然看不见他的脸。
　　陆润许久未说话，就连刚刚沈序宁同方时梨唇枪舌剑之时也未发出过一句评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这么去了。
　　过了许久，陆润问谢祯：“谢卿认为，朕与齐国这场仗，该不该打？”
　　谢祯抬起头，余光瞥见两边四人各有各的眼神。
　　“臣认为，我朝若是如今攻打齐国，会不战而败。”
　　“你且说说理由。”
　　“恕臣多言，如今朝中能领兵打仗的无非是季将军、方将军、梁将军和冷将军，若是加上臣也不过只五人；皇上和丞相不了解齐国的情况无可厚非，但据臣所知，从十年前开始，齐国便开始培养将领人才，早已不仅仅是用毒与暗器了。”谢祯顿了顿，总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大逆不道，“近几年，齐国吞并了周边多个小国，不知皇上和沈丞相可曾知晓？”
　　陆润不知道，沈序宁也不知道。陆润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做得窝囊，直到今天他还以为鄞朝是各国中实力最为强盛的国家。可那只是先辈们打下的江山，而他自己也不知守不守得住。
　　陆润没有说话，闭上眼睛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推下。沈序宁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言岸拦住了，季威也及时拦住了欲言又止的方时梨。
　　出了紫宸殿方时梨立刻向谢祯问道季鹿衔的情况。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刺中，倒下，被谢祯救起又带离。若非皇帝召见，她巴不得立刻回到家照顾她的卿卿。
　　“将军不用担心，季小姐中了三绝毒，所幸广陵阁有解药，明日便可送到了。”
　　方时梨松了口气，三人一起出了宫门。
　　刚走出宫门便迎上来一个小丫鬟，是季府的管事嬷嬷带着的绿芜。
　　“夫人，老爷，庄少爷他...他......”
　　“如何？”
　　“他说谢侯爷进了小姐的闺房，说要昭告天下让世人惩治他们二人。”绿芜看了眼一旁的谢祯，却见他嘴唇紧抿，看得出来很是生气，声音便不由地小了许多，“还说小姐从定远侯府的马车上下来，至今却还不省人事，不知二人干了什么......”
　　方时梨气得咬牙，锤了一拳季威：“你家的好亲戚！”转头对着谢祯也没收起怒气，“侯爷为何要进小女闺房？”
　　谢祯早就知道方时梨一定会质问他，从善如流地回答道：“事出突然，若晚辈不好好检查恐怕会影响季小姐的诊断。因此想来，还是性命重要。不过，庄少爷的话我不敢苟同。虽说这是将军府的家事，但终归牵扯到了我，将军莫要怪我。”
　　其实方时梨巴不得谢祯出手，欣然应允。
　　三人又加快速度回将军府，所幸将军府离皇宫不远，转眼就到了。
　　尚且还未走近故渊居，就听见好几个人在故渊居外头喧闹。季威只以为是府中的丫鬟小厮，却没想到是这些人。
　　故渊居门口分了好几拨人。院子里面的是以忍冬为首，领着院子里其他的丫鬟挡在门前，季鹿衔闺房门口也站着季弗珺和赵澜枫，作为最后一道防线；院子外边则是庄繁和庄挽池打着看望季鹿衔的借口，实则是看看她到底死没死，要是没死还能抓个奸夫出来。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庄老夫人像是没什么表态的意思站在一旁。季鹿衔虽然是她的孙女，但终究是从未见过也从未了解，论亲疏自然还是自己娘家的孙辈更熟悉些，因此当庄繁和庄挽池同她说季鹿衔与外男有染时，她也着实是吃惊的；但她终究是在将军府，再怎么不相信季鹿衔总不能表露出来，因此也只能坐山观虎斗。
　　谢祯眼尖，瞧见了角落里藏着的迎春。她作为季鹿衔跟前儿的丫鬟，并没有像忍冬那样与庄家兄妹互呛，也没有去照顾已被侍卫送回府疗伤的晚稚和半夏，而是躲在一旁偷笑。谢祯留了个心眼，跟着将军府的主人走近了故渊居。
　　“这是在吵什么？莫不是要把我将军府屋顶掀掉了？”
　　方时梨泼辣的性子是个人都有所耳闻，如今她的女儿在屋内还不知死活，屋外还这般吵闹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虽明着骂众人，明眼人也知道她的眼神可从未落及故渊居院子里。
　　“夫人......”庄繁刚想说话，方时梨横眉一瞥，他心先凉了半截，话没继续说下去，被忍冬截了去。
　　“将军，侯爷离开之后让我们好好照顾姑娘，不得放任何人进去。庄少爷和池姑娘却说......却说姑娘屋内有奸夫。可奴婢知道姑娘现在昏迷不醒需要静养，自然不能让少爷随意进去，这才和庄少爷池姑娘有些许口角之争。还请将军，侯爷责罚。”说着，忍冬就跪了下来。
　　“有功，起来吧。”方时梨没继续看庄繁兄妹，往院子内走去。季威则安排着各人前去前院，庄老夫人看着方时梨的背影欲言又止，还是跟着季威往前院走。谢祯抬步时看到了本躲起来的迎春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正好碰上谢祯看向她的眼神。
　　可说谢祯这个红颜祸水，只是这一抬眸就将迎春的心弦拨动了。她感觉自己的心漏跳了一下，却见眼前人将目光移开，翩跹而去，带起腰间佩环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