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霜》骨香

1、章一

　　军校这个满是铁血风沙气息的地方却有着高高低低的走廊，一个女人身着利落的军装，梳得整整齐齐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脑后，微微抿着嘴神色冷淡地踩过地上摆放整齐的青砖快步走向长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
　　“长官好！”右手边传来两声响亮的问好。
　　她偏头看向一大一小稍显稚嫩的愣头青新兵，点头示意后继续往前走。

　　“哎，这位是谁啊？”
　　“你不知道吗？她是前些日子刚刚调过来做我们教官的，叫做慕子衿，据说跟上头关系匪浅。”
　　“真的？”
　　……
　　慕子衿听着身后声音越来越小的闲言碎语，依旧面无表情，她在办公室门前站定，紧紧肩背处的皮带，又低头看看脚上黑色的靴子上锃光瓦亮的没有半点灰尘，深吸一口气，她伸手猛地推开面前的办公室门，木质的门狠狠撞在墙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办公室里坐在桌案前的男人受到惊吓，猛地抬起头看过来，手也下意识地抖了两抖。
　　“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她走进两步靠在门框上给了因受惊瞪圆了眼睛的王天风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偏过头看看周围，顺手在办公室门口拖了一把快要散架的木椅子放在桌子正对着门的这一侧整个人歪歪扭扭地窝进去，一手抵着椅背撑起下巴歪着头看向气的嘴唇颤抖的王天风。
　　“你怎么就不知道改呢。二十三了，能不能有点女孩儿的样子。”王天风从椅子上站起身伸手点向慕子衿光滑饱满的额头，满满的恨铁不成钢。他只要一看到眼前这个人就能想起她在这里的光荣事迹。这个姑娘来到这里的时候也就是十来岁的样子，军校里又是一群铁铮铮的汉子，初见这么小巧玲珑长得乖巧可爱的女孩子一个个新奇的不行，谁都要上来逗一逗闹一闹。也真的是慕子衿天生就是个淡定又跳脱的性子，任凭那帮怪叔叔闹，还偶尔反击，总而言之那几年军校里真的是日日鸡飞狗跳。
　　“我要真的是那种娇滴滴的女孩儿，你们才不会这么喜欢我呢，”慕子衿微微歪头躲过王天风的夺命金刚指，笑眯眯地伸手就想拿他手中的档案，被他抬手挡了回来，一来二去的总也抢不到，慕子衿瘪起嘴，努力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低声撒娇，“让我看看嘛，我听说你给曼丽找到了一个生死搭档。”
　　王天风见多了眼前这人的套路，或者说他也着实被坑过不少次，他瞪起眼睛，努力憋住笑意摆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看什么看，还有没有一个长官的样子了，怎么说都是个上尉，你这模样要是被那群孩子看到了，我看你还有什么威严。”他将档案摔在桌子上，抬手就是一个爆栗敲上慕子衿的额头。
　　慕子衿吐吐舌头，抬手轻揉额头，“你越发絮叨了，跟那帮熊孩子要什么威严，揍服帖了就乖了。当初我就说过，你若实在挑不下好苗子，我来当曼丽的生死搭档啊，曼丽这么出色，烂在这里太可惜了。”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敌后又是步步艰难，真不知道是烂在这里好一些还是出去完成任务好一些。更何况眼前这人名声在外，被她惦记上也不知是好是坏。王天风看着慕子衿看不出心情的眼睛，“也不知道你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
　　慕子衿眯了眯眼睛，她喜欢曼丽的果敢狠决，喜欢她的不达目的不罢休，甚至喜欢她的爱恨分明。可这又能怎么样呢，她并不能为她挡住即将到来的明枪暗箭，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即刻赴死的觉悟。包括王天风，包括她自己。“我当然喜欢她。”她想，自己应当会努力护住她的。
　　王天风伸手拍拍慕子衿的肩膀，“放心吧，我给她找了一个非常优秀的搭档。明天晚上的舞会你就会看到他了。”明天的舞会将是这一对生死搭档的一场决斗，决定他们谁来主导之后所有行动的决斗。
　　“那我拭目以待。”慕子衿收起嬉皮笑脸，英气十足的脸庞一旦没有笑意，就由内而外散发出些许冷肃的意味，她站起身拍拍衣角上不知从哪里沾染上的浮灰，走至办公室门口突然转过身，声线低沉又平静，“陈老师近来如何？”
　　王天风皱起眉头，“他过段时间可能要去上海吧，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陈恭肃其人一向行踪成谜，他知道这一点还是根据不知从哪里透露出来的消息说他过段时间要去上海执行什么机密任务。
　　慕子衿面对阳光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框，回过头紧盯着王天风的神色变化，她的侧脸在阳光照耀下泛出淡淡的一圈珠光。听到王天风的话她神色丝毫未变，只是垂下了头，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转身离开。
　　王天风站在原地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语。

　　翌日，军校举行的舞会上，学生们窸窸窣窣地低声交谈着什么。慕子衿仍旧是一身板正挺拔的军装，站在礼堂的讲台上宛若一棵青松，头发高高束起盘在头顶，专人订做的衣服分外得体，衬的她身姿颇为婀娜。王天风就站在她身侧，也是一身干净整洁的军装，比平常多了两份随性，脸上也带着笑意，抬起手臂碰一碰站在身边的慕子衿，“诺，就是那个小子。”他冲着刚刚随着人群走进来满眼警惕观察周围的明台扬了扬下巴。
　　慕子衿顺着王天风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入目就是一位一身骄矜贵气的青年，眼睛深处还有未褪的稚气，她挑起眉毛颇为可惜地啧了一声，“我们曼丽这么好的姑娘，便宜他了。”
　　“长官，那可是有名的明家小少爷明台，委屈不了于曼丽的。”
　　慕子衿神色冷淡地瞟了一眼郭骑云，吓退了他脸上所有笑意，“你喜欢你去，我们曼丽不稀罕什么少爷，伺候不起。”
　　明台甫一走进礼堂就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找到源头却发现是一位身形高挑面容姣好，看起来干脆利落的女教官，他挑挑眉毛摆出一副笑脸。
　　慕子衿看着明台状似讨好的神情，眼神沉了沉，目光在礼堂梭巡一圈找到角落里神色平静的于曼丽，看她的神色对自己这个贵族少爷生死搭档并无明显不满，心下微松一口气，转身就要离开，“我走了，你们好好玩。”
　　王天风正乐呵呵地看着自己带出来的这一礼堂的新兵蛋子，见慕子衿要走急忙出声挽留，“别走啊，精彩的地方还没到呢。”
　　郭骑云在后面探头探脑地帮腔，“是啊长官，都不知道您会不会跳舞呢。”
　　慕子衿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修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礼堂门口。
　　礼堂一角看到这一幕的于曼丽捂着嘴轻轻地笑了。她这个教官不爱跳舞不爱看电影，总之女孩儿喜欢的大部分东西她都不喜欢，倒是对枪支弹药冷兵器之类爱不释手，也算是个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