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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无齿(未完) ...

  •   大二那年的初春是极料峭的,开学伊始,就下了一场绵绵大雪,足有膝盖深,市内的交通都瘫痪了,学校也不得不停了第一天的课。我订了七点的闹钟,爬起来才发现北风卷着雪花呼啸着打在窗上,发出凄厉的嘶声,我揉揉眼睛,上网察看最新的校内消息。室友安息被我吵醒,迷迷糊糊地从上铺探出头问:“几点了?”

      “七点。放心睡吧,今天大雪,学校停课。”我关掉电脑,重新缩回被子里,迅速地沉入梦乡。

      这一觉直睡到中午雪停天光才醒来,闲闲伸一个懒腰,撩起窗帘观赏窗外皑皑的雪景,觉得自己大约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第二天雪霁,我早早起床赶八点钟的英文课。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昨日的残雪未消,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出门太急忘记带围巾,我箍着领子小心翼翼地向教学楼迈进,冻得鼻子耳朵通红,一不小心踩在台阶的冰上,左脚一滑,向后摔倒。

      这一跤摔得结结实实,羽绒服再厚,也挡不住尾骨的剧痛。我在地上躺足一分钟才像个得了风湿病的老头子哼哼叽地扶腰爬起来,幸好天色尚早,四下无人,不然真不知如何收场。

      “好倒霉,屁股不会裂掉了吧?”我哀怨地扶墙佝腰慢行,一边甚不雅观地揉着臀部。

      这样一来很自然地迟到了。进门的时候教授早已结束点名,正在漫无边际地列举十八世纪的英国诗人,从花白的头发下瞄了我一眼,转头面向黑板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教室里稀稀落落地坐着十数个学生,大多精神不振,冬天清早第一堂课通常很不受学生欢迎,谁愿意在寒冷的清晨离开温暖的被窝摸黑上课呢,更何况是一堂无关轻重的选修课。

      我在走道旁的椅子上坐下,开始脱帽子、脱手套、脱大衣。英文系的教学楼是整个校园最老旧的,年年翻修年年漏,连桌椅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代学生,稍微一动就像要散架似的哔哔剥剥响。坐在我前面的男生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只好歉意地笑笑。

      整个学期有一半时间要献给浪漫主义诗人,包括William Wordsworth 和 John Keats,剩下的部分则用来讨论维多利亚时期的小说家。每星期交两篇读书报告,期末写一篇15页的论文,外加期中期末的考试。每堂课检查考勤,迟到三次算作旷课,旷课三次则减半个等级的期末成绩。教授一边说,一边向我的方向投来警示的一瞥。

      我马上低下头表示忏悔。本校的英文系出名的贵族派头,Linden 教授更是各种翘楚,上课永远三件式,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棕色小牛皮鞋纤尘不染,据说每周一下午三点准时在系办公室的天台上举行茶会,便如十八、十九世纪欧洲大陆的文学沙龙,真正“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然而就像所有的文科专业一样,英文系毕竟式微了。且不论学生数量的对比,工程学院和商学院早早搬进新教学楼,除了每间教室的投影仪和电脑,连每层的走廊都安装了触摸式大荧幕,底层还有如同高级会所的休息室和咖啡厅,年年都可以收到大笔成功校友的捐款,不出十年,新的大楼便攒足了经费开始破土,吸引更多学子前来求学。只英文系,多少春秋安安静静地窝在老楼。这贵族气派,倒似强撑起来的尊严,极敏感尖锐,谁也不能碰触,弄不好,是要拼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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