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殷红色的你》丘之鹤

15、第十四章

　　“舢千。”舢千爸爸看起来有点不安，可还是语气坚定，仿佛是思考了很久终于下了决定，“舢千，我和你妈妈想告诉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好好地听我们说说。”

　　舢千没什么准备，他满脸的疑惑，因为一点也想不到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以让素来轻松安逸的家庭氛围变得如此严肃和紧张，不自觉的，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什么事？”

　　“……你并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

　　——很多东西跟白辛想象的不一样。

　　【一开始也觉得这样很好，他是自由的，甚至比以前更“自由”了】

　　然后被诺伊法咬过之后，白辛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被别人装上了“锁链”，他在诺伊法面前是没有【自由】可言的。

　　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去引起这个加文菲那血族的注意，如果起初去找普通的吸血鬼？是否主动权会在自己手上——白辛很快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一是他的家族不会让他这样随便，二来似乎自己的自尊心也无法接受，再者，即使是普通的吸血鬼，就一定会比现在的情况好吗？

　　肩膀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距离庆典也只有两三天的时间，白辛差点忘记邀请舢千的事，他明白舢千的普通人类身份，星黎没办法直接邀请，只好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白辛其实也希望舢千能去，总有个人陪他还是好的，但万是没有想到，舢千不去。

　　至于舢千为什么不去，白辛也没有问，他觉得人家有选择的权力，跟自己是不一样的。

　　学校在庆典那一周彻底停掉了所有课程，白辛也回到家里，平时冷言冷语的众亲戚因为诺伊法点名要白辛成为契约者这事也突然变得热情起来，白辛觉得他们恶心，所以即使回到家中，也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出现。

　　“我们德西莱丝家的孩子这次可真是不得了。”米凯尔姑妈呡了一口红酒，脸上挂着假笑，眼神聚焦在白辛身上。

　　白辛没有搭话，埋头默默地吃着饭，米凯尔姑妈是父亲的妹妹，跟白辛却一点也不亲密，他知道这女人非常势利，以前经常嘲讽自己和母亲。不过米凯尔姑妈同时也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女人，虽然没有家族重大事务的决定权，但家族里里外外的日常运行和生意都被她打理的仅仅有条，所以她发话的时候，没有人不会听。

　　哈罗德舅舅喜欢打岔，尤其是给米凯尔难堪，似乎乐此不疲。姑妈的发言刚落，他就在餐桌上打了一个响亮而悠远的嗝，肥胖的身体也跟着颠簸了一下，脸颊依然是红扑扑的，看起来很搞笑。
　　白辛从小就很喜欢舅舅，不仅仅因为他是妈妈的亲弟弟。当母亲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的时候，是舅舅将白辛当成自己的儿子抚养长大，所以白辛很感激舅舅，觉得哈罗德是这个充斥着压抑与自私冷漠的家族中唯一关心他的亲人。

　　“不过没有实质上进行标记，现在高兴确实也太早。”姑妈又瞪向哈罗德，满脸的鄙夷，语气瞬间刻薄起来。

　　白辛的母亲这边并非来自契约者家族，而是普通的人类，因为白辛的父亲并非家里的长子，他的上面还有一个嫡出的天生契约者姐姐莎拉以及妹妹米凯尔，所以一开始在择偶权的空间上相对宽松，父母相爱到结婚并没有经历过什么来自双方家庭的阻挠，可一切的安稳都被姐姐莎拉被与自己契约的吸血鬼咬死而打破。德西莱丝家的人强迫白辛的父亲作为契约者与吸血鬼的大家族结合。

　　白辛的父母为了躲避这不可理喻的强硬安排选择了私奔，父亲却在被追捕的过程中被自己家族的人误杀，从此，被抓回来的母亲也变得越发不正常起来。

　　虽然德西莱斯一开始就想把白辛的母亲赶出家门，但后来发现这个女人怀孕了——白辛的出生，让一度在契约者家族里有些抬不起头来的德西莱丝重新振作了起来。

　　哈罗德就是在那个时候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份“顺理成章”地进入德西莱丝，后来因为过人的经商头脑受到了德西莱丝的器重，所以米凯尔姑妈从哈罗德这个普通人类进入家族后就对他产生了敌意，与看不起白辛妈妈的那种轻蔑态度不同，她更多的把这个矮胖的男人视作一种威胁。

　　“这次庆典，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米凯尔接着说，她优雅地切下牛排的一角放入口中，肥瘦恰当的肉质散发出的鲜香气息在齿缝间扩散开来，女人一直很享受自己名门望族的身份与这种身份所赋予的一切，当然，她还想要得到更多，现在白辛就可以让她得到更多。

　　“什么好机会？”哈罗德反问道。

　　“您在装什么糊涂？”

　　“我怎么一直都听说加文菲那对契约者的态度很不友好，还是百年前那一套，契约者不过是他们挥之即来即去的奴隶罢了，把我们家的孩子送到那种家族里去——”

　　“白辛不是你家的孩子，是我们德西莱丝的孩子。”米凯尔打断了哈罗德，她在这一点上坚定不移，而且契约者的全部意义不就是成为契约者吗？服务于吸血鬼的大家族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然为何契约者家族的血脉会与普通人类血脉在进化的过程中分道扬镳，她觉得她不过是在血族之下，但地位绝对在普通人类之上，这是她长久以来对自己身份的强烈认同感。

　　她认为那些莫名其妙的言论都是身为普通人类的哈罗德目光短浅的愚见，她认为在未来人类文明的走向上，契约者与血族终是可以并驾齐驱。

　　白辛只是继续默默地嚼着自己口中的食物，对于这样的家庭“交流”一直伴随着他的成长，他甚至都可以做到舅舅和姑妈说了些什么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的程度。

　　“米凯尔夫人。”一个佣人突然走进饭厅，“外面有人找小少爷。”

　　饭桌上的所有人都转脸看向白辛，这里面大半的人都猜测是吸血鬼家族的人。

　　白辛连问都不问还在用餐的家里长辈的许可，马上跑了出去，这种逃离令他窒息的家庭氛围的任何一种机会，他都不会放过，别管那外面找他的人到底是谁。

　　大门外站着的却是舢千。

　　舢千一脸迷茫，他看到白辛以后，更迷茫了，在原地走来走去。

　　“什么事？”白辛也一脸疑惑。

　　“——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舢千说得非常犹豫，吞吞吐吐。

　　“为什么？”

　　“就……就一些个人原因，但我还会回来上学的，寝室床位帮我留一下，哈哈哈。”舢千尴尬的笑起来，可似乎有什么事要告诉白辛。

　　“哦。我知道了。”白辛慢慢说。

　　“虽然我这么说真的很奇怪，但我真的，真的只是想提醒你。”舢千深吸了一大口气，好容易鼓起了勇气，“不要成为加文菲那的契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