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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血色桃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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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湖,流云宗。
日月湖是盘顷大陆的第一大湖,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出现湖中日月相映生辉的奇景,灵气充裕。齐家先祖齐回雪凭借自创心法破雪回音,成功将灵力赋于音律之上,创出群攻技能,才杀出一条血路夺得日月湖,打下流云宗这片基业。
流云宗建于日月湖畔的灵山稀星山,因依傍日月湖,常有灵雾绕山,竟似流云飘带系于青峦。世人常有“仙府”之称。
流云宗内,白色为贵,金色为尊,白墙似雪照月色,金瓦流光映日晖,碧水绕宗添青彩,繁花景致处处开。可惜世人无缘得见,稀星山结界之内,这第一大宗是如何的繁华盛景。
晴川之变二十年后,流云宗宗主齐付之女,十岁的齐秋水,魔道结丹。
齐秋水有一个极其有名的母亲,霞裳。
霓裳,一个连姓都没有的舞女,再是容颜惊世,也是飘絮浮萍。十年前,因意外被流云宗宗主齐付所救,对其芳心暗许。齐付已经与灼黎族族长嫡女灼黎诗联姻,但如此美人,怎么能义正言辞拒绝,岂不是流年空负,于是风流少年齐付就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谈了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但是故事发展到该说再见的时候,霓裳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发了个大招。她用情至深,竟因此入道,并成功修至晴川二式凝魂。成为了这大陆上第一个成功因情入道之人,震动四方。至此之前,从未有人因一己私情而入道,简直是惊才艳艳,堪称创道之人,各方人马虎视眈眈,想赶紧把这位人才抢来一探究竟。
宗主夫人灼黎诗到底是大家族之女,决心下的很快,十里红妆为齐付迎回了这位天才美人。但没想到正室夫人容得,这位歌姬舞女却容不得,她得知齐付已经有妻室以后,便郁郁寡欢,生下一对双胞胎之后更是到了道心破碎的地步。时人方知因情入道的后果,虽不用遍阅典籍,也不用克己炼心,但也不是谈谈恋爱这么简单,这就是将自己的道心系在另一个人身上,容不得沙子,若是因情得道,便也会因情毁道。霓裳的研究价值就此结束了,外界也不再听闻她的消息。
齐秋水十岁以前还是过的挺好的,至少吃穿不愁,她跟着娘亲霓裳与弟弟齐清回住在开满了桃花的清秋阁,娘亲温柔,弟弟懂事。爹忙着家族振兴,嫡母灼黎诗有一个儿子,齐君合,比他们姐弟两个大五岁,平日里都是不见面的。住在流云宗唯一的收获就是三岁的时候获得的,流云宗子弟都有的入门心法破雪回音。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娘亲会时时垂泪,秋水和弟弟听着下人所言,也都以为是娘亲道心破损,爹才会不来清秋阁看他们。因流云宗以音律入道,他两个便日夜修习音律,苦练心法,希望爹能来看看,娘能够开心。
七年前晴川族举办五年一度的晴川问道会盟,各门派宗族均派遣青年子弟前往交流各自道法心得,秋水的弟弟清回年少不知险恶,崭露头角,弹了一曲娘亲霓裳为齐付作的《流觞》,技惊四座。回到流云宗以后,齐付便开始着重培养这个儿子,清秋阁很是热闹了一阵。齐付以为自己大度的夫人灼黎诗还会一如既往的为家族的发展发光发热,但是他不知道,或许当年,对灼黎诗而言,最重要的是家族利益,是丈夫的心意,但如今作为一个母亲,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儿子。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日夜练习却无从追赶,被一个庶子压了一头。倘若因此信心受损,生出心结,此生便无缘入道,他的一生就毁了。对此只能说,亲,音乐真的是看天赋的,你可以考虑考虑别的路。但很明显,灼黎诗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
一个春意融融的日子,齐付出门赴会后,这位大家族教养出来的的当家主母,不屑于使用任何的阴谋诡计,直接带着自己的死侍,围住了清秋阁。
清秋阁里,秋水正在学做桃花饼。秋水和弟弟清回明明是双胞胎,但除了圆溜溜的大眼睛之外,长得并不像。
秋水完全捡着父母的优点去长,小小年纪便露了倾国倾城的端倪,柳叶剪眉,明眸皓齿,凝脂为肤,白玉做骨,娴静处时如诗成画,眼波一转,便有压不住的极艳极妍似要破画而出。她手里粘着些白色的面,正毫不顾忌形象的追着弟弟,“你还我,你还我。”
弟弟清回则还是一团孩子气,他长得更像父亲。个头明明比姐姐微微高了些,却还是脸上婴儿肥却没有完全消去,有些肉肉的,一笑便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减了父亲几分谦谦君子的世家子弟气度,多了几分灵动跳脱的虎头虎脑。此刻绕着桌子跑,边跑边把手里的糕往嘴里塞,还不忘了开口挑衅,“就不还,你来抢呀。”
霓裳正笑着想让两个孩子别闹了,便看见了灼黎诗,以及她身后带来的死侍,霓裳愣住了,灼黎族死侍,从不轻易动用,除非。
灼黎诗没有看他们,径自走到了主厅前桃树下站定。这位夫人从霓裳进门那天,就脱下了白衣流云的流云宗校服,穿回了红焰似火的灼黎族族袍。因着本就生的眉目刚烈,棱角分明,眼锋过处透着高高在上的逼人,这火红就更是添了她容颜的攻击性,即使没有背着灼黎族的长刀,行走间也仿似藏着锋烈的锐意。
这一天她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齐清回不敬兄长,仗责三十”。于是秋水就愣住了,从记忆里翻看,似乎是很慢很慢的镜头,母亲的挣扎求饶,丫鬟们的惊慌尖叫,都被蒙上了一层雾,听不很清楚,她看见弟弟被抓住,按在地上,他手里拿着她咬过一口的桃花糕,是她第一次做,尝了不好吃,要扔掉,弟弟硬是抢过去的。第一棍子下来的时候,白色的糕就被染上了血,她像是突然从一场梦里惊醒,疯了一样想要挣脱扣住自己的人,仗责的人用了十成灵力,这不是一场惩罚,是一场谋杀,大庭广众,毫不遮掩的谋杀,但是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呢,她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动用破损的道心挣开死侍冲了上去,只几步路,本就不好的身体雪上加霜,抱住弟弟以后就吐出了一口血,那执刑的死侍看了一眼灼黎诗,这位高贵的夫人站在弟弟常练琴的桃花树下,姿态优雅地拂去袖子上掉落的一片花瓣,表情一动也未动,于是刑杖就继续落下。秋水的挣扎与尖叫没有持续多久,但已经好像一生一样长,等她终于被允许爬到母亲与弟弟身边的时候,就只有从未闻过的浓重的血的腥气绕在她的母亲与弟弟身边,她甚至不敢去触碰她们。灼黎诗说了第二句话,“这样的容貌不要浪费了,喂下忘川吧。”忘川,一种可使人完全失忆的药草,会伴随神魂受损等后遗症。但是世人尚不知道,这药草对于入道之人是无用的,入道之后,记忆在神魂之中,不是药草可以抹去的。
她被拖到清秋阁的主院中,整个人已经不能动也说不出话,不知过了多久,齐付匆匆进了门,她哆嗦着想说一句救救母亲和弟弟,没能说出来。齐付没有看她,问主位上的灼黎诗,“人呢?”灼黎诗抿了一口茶,“齐清回急症去了,霓裳伤心过度也去了,院子里染上了好些丫头仆役,恐再传了人,已经火化。你放心,我已经命人好生安葬。”秋水整个人像被打了一闷棍,世界一瞬间灰掉了,齐付僵了一会,灼黎诗又喝了一口茶,一个丫头端着一碗药进来了,问道,“夫人,让小姐现在喝吗?”灼黎诗微微颔首,于是有两个人上去按住了秋水,那丫头就开始灌药。秋水没有挣扎,她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一样,死死的盯着自己父亲一动不动的背影,想起桃花树下母亲偷偷流下的眼泪,想起弟弟的小手,总爱拽自己的辫子,软软的肉肉的,但却因日夜练琴磨出了厚厚一层茧,想起那块染了血的糕,母亲说过父亲爱吃,于是自己特地每日清晨采集花瓣与露水,第一次学做。那春日暖阳,纷呈桃花,都慢慢沉沉的黑了下去,风声琴声眼前这碗药磕到牙齿的声音,都在消失,渐渐一片死寂。显然灼黎诗和齐付都没有想到,秋水,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继承了她母亲的天分,在这个暮色将至的午后,也能够因感情而入道,只不过母亲是因藏着剧毒的情爱入道,而她却是因着亲情演变成的刻骨仇恨。忘川之草,渡的了凡人,渡不了入道之人,更渡不了,入魔道之人。
这个小女孩的童年就这样结束了,她被送回自己的房间,失去了母亲,弟弟,清秋阁里照顾她的满姨,帮她采桃花花瓣的曼荟姐姐,所有她熟悉的人,就像是一幅被烧干净的画,没来得及再看一眼,就成了怎么抓也抓不住的灰烬。她两日后醒来,一整天不说话也不动,过了几日,让吃饭便吃饭,让喝水便喝水,灼黎诗估计是忘忧所致的神魂受损。后来秋水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灼黎诗派了心腹医师过去,确定是神魂受损,这事也就过了。
灼黎诗不愿意让她修习灵力道法,又想提升她的身价,于是只请了音律老师教她些取悦他人的曲子,舞技老师教她舞蹈。教她,她便学,算是个省心又悟性高的学生,日子一长,灼黎诗也不再管她。但灼黎诗要是这位晓得这女孩子的日后发展动向,估计得特别悲伤没有读过《三国演义》——若不斩草除根,当为丧身之本。
毕竟,秋水的第一个复仇目标,就是灼黎诗的独子,齐君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