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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九回 初入别院 ...

  •   出了书院东门,山腰有小径崎岖蜿蜒,当初别院修葺时镜封便召集工匠开辟了一条小路,书院中人不必下山后再绕过半个山脚上山,两处往来便利了不少。
      小径最窄处尺余,宽处逾丈,乃是依地势开辟,相较于官道虽是崎岖难行,但就山路而言已极为平坦。近年来柳洑轻功长进不少,上山尚且如履平地,人工开凿之路更不在话下。因无要紧事,且为顾着钵中鱼,只缓步慢行。
      行了数里之后,山路陡然变窄,直向上而去,台阶石板无甚年头,加之前两日下了场大雨,冲刷得光滑干净,如此向上又行了二三里,已到山门之前。
      一座大大门楼巍然而立,上书“忧黎别院”,气势恢宏。柳洑理理鬓发,整衣敛容而入。进了山门,旁边是一排瓦屋,柳洑先问了掌事师父所在,自去拜见。
      别院掌事名唤卓连,本是书院膳堂掌膳,后因办事得力被抽调至此修葺房舍。柳洑看他五十岁上下,面容虽不出众,但是眼睛湛然有光,一看便知是精明强干的角色。卓掌事验看了安无师父写的荐书,拱手道:“原来是云眷师父,有失远迎。”柳洑依礼拜见,卓掌事是受雇而来,并非忧黎内门弟子,不敢以长辈自居,因她年纪甚轻,故而还了半礼。见她随身带着行囊、书箱、鱼钵等物,唤过两名弟子,详细交代了云眷住处,令二人陪同护送。
      两名弟子分拿了行李,柳洑反倒无事可做,再三推辞不过,只好负手而行。一路听弟子道师父们住处在西北角,地势颇佳,向东而行是膳堂,中间隔着花园,来往景致优美。
      说话间到了一处柳林前,两名弟子齐齐止步,将行李交还云眷,道从柳林穿过便是居处所在,依别院规矩此处乃是专供内门女弟子居住,男子禁入,自己二人不便再送。西北角那间小楼是为云眷师父而留,尚无匾额,按照惯例,师父可自行命名题字云云。
      柳洑向二人道了谢,拎起行囊,穿过柳林,眼前一亮,偌大一片荷塘上有游廊曲折蜿蜒,乍看去便似一条游龙纵横其上。游廊尽处是一座小小木桥,桥那边是一片花海,几座小楼精巧雅致,散立其间。有的题了飞虹馆、有的题了青霜阁,也有几座小楼无匾额题字,想来是因女弟子不多或未派用场,尚无人居住......一座小楼悄然立于西北角,小巧玲珑,檐牙高啄,钩心斗角,柳洑一见便喜欢。
      推门进去,一桌数椅,窗明几净,帷幔低垂。幔后有木梯直上二楼,楼上先是一间小小敞厅,有书案烛架,更有琴台兵栏。敞厅后便是卧房,陈设简单,尽可按自己喜好添减布置。
      柳洑看看小楼内外,俭朴不失雅致,越看越是喜欢,挽袖打水洒扫。屋中空荡,无甚积尘,打扫起来甚为方便,再把自己随身行李安放好,顿有如归之感。
      看看时辰不早便去了膳堂,因知道别院西依山体而建,以此为据辨识方向,倒也好找。落日西沉,此地也比原来书院黑得早些。
      回了居所,实在无事可做,便照旧挑灯夜读,四周无甚声音,只有外间花草中偶尔传来蛐蛐的叫声,附近虽有荷塘却不闻蛙语,连带着显得夏夜也寂静了许多。
      回想起数年前,自己初入书院,第一夜便是这般,无处可去,挑灯夜读。那时候自己的住处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所在,自己头次离家,但是第一夜居然睡得安稳自在,如今换到了此处,希望亦复如是。
      不知睡了多久,隐隐听得呼喝之声。柳洑坐起倾听,静夜之中声音越发响亮,确定不是自己幻觉,再也睡不着,起床披衣,出了卧房。见外间敞厅竟有月光透窗而入,想想月下花香倒也是美景,便信步踱出。
      出了小楼,但觉月光清寒,隐隐可见花朵在风中摇曳,更深露重,露水打湿了裙摆。“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闭目昂首,清凉夜风送来莲香与草木清香,脸颊微湿,庆幸得遇如此良夜,若是懵然睡过,其不辜负?
      静静听着虫鸣,又有呼喝之声传来,比在屋中听得清楚了许多,似是一女子所发,偶有利刃划空之声。柳洑心生好奇,想到此间之人无非是别院中前辈,便循声而去。
      踏上木桥,顺着游廊走了几步便看到一人在月下习剑,轻功似是颇有根基,被淡淡月光一衬,更显得身法飘忽迅疾。所使的招数自己虽大半都未见过,但看出招转势定是南华剑法无疑。这套剑法师父传授时只授基本招式,由弟子凭悟性自行推演,而自己只得其形未明其意,比眼前练剑之人可差得远了。
      一股寒气迎面而来,眨眼间有利剑架颈。柳洑今日初来乍到,在别院中除了管事与几名弟子未见他人,心知眼前这人定是内门弟子,说不定还是位授剑师父。借着月光打量她两眼,虽看不真切但也知她年岁并不甚大,便拱手道:“师姐,有礼了。”
      “你是何人?为何偷窥我练剑?”声音尖利,似是利刃划上坚石。
      “我名云眷,今日初来乍到,看月色甚好,随意行至此处,扰了师姐练剑,惭愧。”
      “早前便听说了要来两人,你来得倒早。这是第一次,我不同你计较。下次若再如此,我定不轻饶。”手腕一抖,挽出一个剑花,还剑入鞘,推开柳洑,径自去了。
      柳洑见她如此无礼,不禁暗暗皱眉,只盼以后少共事才好。摇摇头,叹了口气,向住处走去。还未到自己的小楼,便见另一间小楼窗内有烛火透出,想来刚才那人便是居于此处,日间匆匆一瞥,似是青霜阁。
      回了小楼,除去外衫,也不关闭敞厅与卧房之间的门窗,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景致不禁感慨。还记得也曾是一个夏日,那日休沐,是个大晴天,难得不用早起,待到梳妆完毕已是巳初时刻,拿了两本书,刚出扶芳园便见远处天空中挂着一弯残月,只是颜色淡淡的,似是生生被日光夺去了颜色,全无光华。
      那时自己初见此景象,大是惊奇,愣了片刻,忙忙跑去同散堂,果不其然,宣予又在堂中抄书。自己扔下书,不等他发问便拉起他衣袖跑出去看。
      岂料他看了两眼道:“日已出,月未落。只见朝舞,不闻夕歌。日未落,月已出......”见他住口不言,看向自己,不由接口:“君子皎皎,我自踯躅。”他冷冷一笑,道:“你这不是知道么,日月同辉,书中早有记载,古人作诗都作了几百遍,还这么大惊小怪!”摇摇头,径自向堂中走去。
      那时自己语噎,跟进内堂,想想又不服气,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中记载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要不是觉得稀罕,我才不叫你。”越想心中越是愤懑,索性拿了书便走,自去寻个看书的所在。
      那时候正值年少,言语不和便生气起来,更只为了赌一口气,不理不睬,不听不问,现在想来,只觉幼稚得很。而且,再想赌一回气也不能够了......
      日月同辉......名字似乎不错,柳洑眉眼弯弯,过了今夜,便要去拜见山长,以后无论执掌内务还是教授课业,自己在此处便只是云眷。柳洑,会成为过去,再不会有人提起,若能留住一份过去倒也不错。
      第二日,早早起床,换上正式袍服,用过了朝食,去正堂拜见山长。山长乃是当世鸿儒,并非忧黎内门弟子,因忧黎声望日重,弟子慕名而来,镜封掌门便请了他来督学,兼掌别院。
      山长慈眉善目,甚是和蔼,道:“云眷,自今日起,你既是忧黎派的内门弟子,也是这别院的授业师父。以后无论在哪间书院,俗家姓名不宜再用。这别院中还有几位前辈长者,你慢慢自会熟识,以后需潜心习艺,悉心教授弟子,把忧黎派发扬光大。”
      云眷敛衽为礼,恭谨道:“晚辈谢山长教诲。”
      山长捻须一笑,甚是慈和:“以后你在此地不必拘束,琐事若有不明可以问执勤弟子或差他们去做,别院院务若有疑问便去问卓掌事,这半年你先熟悉内务,自己艺业也不可落下。”
      云眷执礼甚恭,聆听完后告退离去。刚下了正堂台阶,有一人迎面而来,眉清目秀,便是不笑也自带三分笑意,身着冰蓝服色。云眷之前听安无师父提起,别院与书院服色相同,授业者方蓝衫,初初授业乃是湖蓝服色,待艺业小成,经前辈考较认可后为资深授业师父,服色转为冰蓝。眼前这人一身冰蓝服色,显是前辈了,因不知如何称呼,只深深一揖。
      眼前之人很是友善,负手而笑,问道:“你便是云眷师妹吧?我是清萧,你唤我名号便可。”
      云眷拱手:“清萧师兄,云眷有礼。”
      清萧摆摆手道:“不必这么客气,以后你要在这个地方长待,每日都这么客气该有多麻烦。咱们这别院还有几位,除了年岁极老成的,只叫名号便可。你看我年纪轻轻,被你叫也叫老了。”
      云眷看他一副见面熟的模样,知他生了一副热心肠,便微笑着听他絮叨何处有膳堂、何处有药房。正说话间,一名女子行过,冷冷道:“清萧,我要的册子你可整理好了?”
      云眷认得这声音,知她便是昨夜练剑之人。昨夜月下相见,面容虽瞧不真切,但这声音却记得格外清楚,何况这声音尖锐近乎刺耳,是断然认不错的。因不知对方名号,也不知称呼师姐是否妥当,不由看向清萧。
      清萧斜睨了她一眼,反问:“你的名单册子,怎么来问我要?”眼见云眷看向自己,指着那名女子道:“这是广涵......师姐!”把师姐两字咬得极重,云眷想起刚才他那句“年岁极老成”,知道他是暗暗讽刺,不由心中暗笑,但是面上不敢露出笑意,作揖垂首:“广涵师姐,云眷有礼。”
      广涵斜过眼角瞥了她一眼,问道:“山长可曾安排你的去处?”云眷一愣,道:“山长只说这半年内熟悉内务,勤修艺业,未曾言及其他。”广涵想了想,冷冷道:“你在这候着别走,一会有事找你。”说罢进了正堂。
      清萧甩袖,哼了一声:“了不起么?眼睛长在头顶上,好像除了习剑其他俗事都入不了眼一般。师妹你可小心了,她自视甚高,极难相处。”云眷虽笑不语,心中却暗暗赞同。
      广涵进正堂拜见山长,先是说了课业之事,又道:“我看外间有新来的内门弟子,倒不如让她帮我料理课业琐事。”山长沉吟片刻,道:“之前镜封曾言云锐与云眷二人皆有天资,需磨练更需机缘。云眷初到,我未曾考较,不知她深浅,先让她接手内务,闲暇之余帮你料理些琐事,但是不可太过分她心思。倒是剑术,你闲时指点她一二。”广涵应了,退出正堂。
      眼见云眷候在台阶下,清萧已不知去处,抬了抬下巴,冷冷道:“刚才我问过山长,山长言道许你接手内务,帮我打理课业琐事。你随我来。”
      二人到了一间剑室,广涵傲然道:“每日为我备好弟子名册,誊录考绩,安排弟子轮值,打扫这间剑室,其余想到什么我再吩咐你吧。”云眷见这安排与别院内务关系不大,倒像是专为她打杂,心中虽有疑问,仍是应了,着手去做。
      因今年别院招收的新弟子已经考较,余下考绩尚未整理,山长见云眷露过一面后便一去无踪,账目、人手、器皿均不见她打理,不知她去了何处,问了几人才知道她被困在广涵授业之所,忙得不可开交,无奈之下让随侍持自己信物传令,命她即刻接手弟子考绩,不得耽搁推诿。
      此处本就有清锋在,已理出大致头绪,二人搭档,进度快了许多。不几日,整理完后便抄录名册,由弟子分发,告知新弟子入院日期。这期间,因询问旧例、查找典籍、准备仪制等琐事非弟子跑腿可以办到,云眷有时需奔走几处请教各位前辈、师兄师姐,来回多次,对别院倒也熟悉了不少,除了偶尔迷路,对院内几处事务已大致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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