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幕后黑手[无限]》四海孤舟

34、画中倒影（三）

　　“只需要三个”……
　　难道这是相互淘汰制？

　　话音一落，玩家们瞬间警觉起来，不动声色地拉远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孟司游动作一顿，最后还是没松开拉着燕归的手。

　　众人或阴狠或忌惮的神情映在女孩透彻的眼眸中，那一刻，她眼底浮现出远超常人的漠然，抱着画板转身跑远了。

　　离开了玩家们的视线，厄尔轻松自在地深吸一口气，灵活熟练地爬上花园边缘的矮墙，凝视着不远处的教堂。

　　“你好像不是很喜欢他们。”背后，稚嫩的童音以淡然的口吻陈述道。

　　厄尔没有回头，把画板放在屈起的腿上，似乎在斟酌该如何下笔：“算不上不喜欢。但就像家里总会爬进一波又一波无用的小虫子，如果是你，也会下意识皱眉的。”

　　易逢初微笑道：“可这是你的世界，依附在你的画里，若是你不想让他们进来，即使是诸神游乐场也不可能——也没有这个必要强行使这个世界敞开。”

　　“可我只是祂画出来的造物……虽然我无法理解祂为什么寄希望于那些玩家，但我会遵循祂的意愿，直到祂不再需要我。”

　　厄尔垂头望向矮墙之外，色彩以这面墙为分界线，里面是瑰丽精美的花园、富丽堂皇的庄园，但外面则被灰白覆盖。

　　没有行人的街道毫无生气，甚至可以说是死气沉沉。高高低低的建筑静默在缓缓流动的雾气中，精致得像是放大后的雕塑模型。

　　这里本来就只是一位神祇以幼时记忆为模板，创造出的一个真实世界的倒影。

　　眸子黯了黯，厄尔继续说：“虽然你掌握着轮回的力量，但也一定无法想象我们‘轮回’了多少次，每一次哥哥都会决定杀了我，偶尔是我杀了他，我们好像深陷在一个必定反目的死循环。”

　　“如果你能结束这个循环，解开祂的执念，祂或许会支持你。”

　　“支持”？所以手机选这里来“度假”，果然别有深意……

　　另外，她……不，还有之前的几位“祂”，到底是把自己认成了谁？手机吗？难道手机曾经是有人形的？

　　思索片刻，易逢初问道：“其实玩家之间根本不用相互淘汰，对吗？”

　　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似的，厄尔笑容格外灿烂：“当然啦，‘我’打算明天画那幅需要模特的画，但是‘我’根本没有活到过明天，而活着的玩家会随我进入下一轮回——所以，那是一幅注定不会开始的画作。”

　　“我提到的‘模特’什么的，根本就是无用的干扰信息啦。”

　　“一个很简单的人性考验，不是么？”

　　……

　　玩家们被管家礼貌而疏离地带进庄园。

　　管家是位头发花白，戴着银边眼镜的老人，性情不苟言笑，举手投足间很有贵族气质。

　　尽管玩家们也都神情严肃，被庄园中浓郁的艺术范围所感染，尽力显现出有良好教养的模样，但骨子里的透出的气息依旧格格不入。

　　在简单介绍了庄园的布局，并委婉提醒“不要擅自闯入主人们的私人空间”之后，管家收尾道：“……各位尊敬的客人们，晚餐将安排在晚上七点，在此之前你们可以好好休息半天。祝你们有个愉快的下午。”

　　几乎是管家一走，大厅中本来还算正常的气氛顿时冷凝下来。

　　“嗨。”一个天生笑唇，长相和善的男生凑近孟司游，神秘兮兮地低声问，“刚刚那个在树下喝下午茶的金眸男孩是谁？你好像认识他？”

　　不提这个还好，现在孟司游越回想越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他觉得，叙事者这具化身的长相，和易逢初有点相似呢？

　　……或者说，不是“有点相似”，那看上去根本就是缩水版的易逢初！

　　孟司游神情凝重，严肃地回答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去招惹祂，那位和我们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男生胡乱点了点头，看样子并不在意孟司游的答案，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他本来也就是找个由头搭话而已，被一群怪物战战兢兢服侍的存在，用脑子想想也知道是惹不起的。

　　他忽然装作不经意地低头看了看孟司游身旁的燕归，笑道：“这是你家孩子？亲生的？”

　　为对方好像问不完的问题皱了皱眉，孟司游语气微不可查地淡了下来：“不是。”

　　“果然，我看你这年龄，也不太可能已经做爸爸了。带着一个孩子，在这个游戏里一定很困难吧？”男生早有预料般地笑了笑，笑容中闪过一丝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恶意，毫无预兆地提高了音量，“这个副本只有三个名额，你给自己抢一个就很不容易了，还要带个孩子，怎么可能呢？而且孩子在‘游乐场’里本来就是拖油瓶，也不知道活不活得到长大，与其把名额给他浪费了，不如让给我们更有价值！”

　　玩家们的视线果然被他的话吸引过来了，视线中的恶意几近浓稠。

　　本来所有人都互不相识，不知道对手有哪些底牌，所以投鼠忌器，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一下子有了一个看着就安全无害的目标开刀，被压在心底的欲望瞬间蠢蠢欲动起来。

　　“小伙子，看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其中的道理吧？你应该不会想为了一个拖油瓶，和我们其他六个玩家为敌吧？”一个看着五大三粗，实则心思贼精的大汉眼珠子骨碌一转，明晃晃地威胁道。

　　在他的预想中，其他人都会赞同他的。

　　果然，大多数玩家虽然没有第一时间附和，但默认的姿态也表明了他们内心最真实的态度。

　　孟司游抿了抿唇，一时间没有说话。

　　一来，他作为官方异能者的责任心和正义感，让他难以做出送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去牺牲的行为，更何况现在还没有到迫不得已的绝境；

　　二来，亲眼目睹过燕归把空间异能玩成绞.肉.机的孟司游，并不觉得他们两个之中，燕归处于需要保护的那一方……

　　毕竟燕归的异能进可攻退可守，还没有时限，至今没有暴露出什么限制，异能强大得疑似顺位者。反倒是孟司游本人的异能CD很长，一进CD任人宰割，根本经不起消耗。

　　双方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易逢初径直推门走了进来，目不斜视地在双方中间走过，金色的眼眸如镜面般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这里的八个玩家都是不存在的透明人，没有在他眼里留下半点影子。

　　众玩家处于忌惮和谨慎，都停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不紧不慢地走向一侧挂满油画的长廊，就在玩家们要松一口气时，他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孟司游：“你懂西方绘画艺术鉴赏？”

　　明明是问句，但从他的口中说出却像极了陈述句。
　　偏偏因为是“祂”，所以给人一种“本就应该如此”的感觉。

　　孟司游愣了愣：“是的。”

　　易逢初点点头。他记得高中时候，孟司游是美术课代表，绘画得过不止一次省级以上奖项，尤其擅长西方油画，学校大堂的橱窗上还展示了一幅。

　　如果没有诸神游乐场，孟司游说不定会考个美术学院，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他在高考前的半个月被迫休学了。

　　“跟上，为我介绍这些油画。”他以不容争辩的口吻说道，转头看向那些表情骤然僵硬的玩家，还算温和的表象下是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冷漠，“你们应该没有意见吧？”

　　明明是个孩子的模样，但或许是出于面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本能反应，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在心上徘徊不去的恐惧感，就像蚂蚁尽力仰头面对近在咫尺的大象，无法窥见全貌，却已经下意识惶惶不安。

　　直觉叫嚣着告诉他们——臣服于祂，听命于祂，否则“大象”那庞大的阴影将笼罩在头顶，接着自身脆弱不堪的肉.体将被碾得粉碎。

　　到了那时候……死亡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那双金色的非人竖瞳，光是无意中瞥见就能带来头脑的钝痛，就像有尖椎缓缓穿透视网膜、刺入前额，让人不住颤栗，而更深的凝视或许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人拉入疯狂的深渊……

　　而祂还没有动手，甚至没有抬一下眼皮，仅仅是站在那里而已。

　　那还是他们可能对付的敌人吗？

　　显然不是。因为那已经是另一个维度的强大了，就像二次元的纸片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动摇人的一根手指。

　　现在同样的，作为三维生物的人类，又能如何对付更高维度的“神祇”呢？

　　“很荣幸为您效劳。”孟司游拉着燕归走向叙事者，面对其他玩家短暂地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在转向祂之后立刻收敛，恭敬礼貌地微笑着。

　　目睹了全程的易逢初：“……”

　　没想到这家伙意外地擅长狐假虎威嘛，虽然自己也就是个纸老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