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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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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承太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家里的两个人已经睡了,也没有留灯,毕竟他之前并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他换下鞋子,路过客厅的时候行动迟疑了一下。摆在木柜上的是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是大约一年前拍的,照片里小小的徐伦抱着在纪念商店买下的玩偶笑得灿烂。
承太郎手指在自己妻子女儿的的笑容上停了一会,然后轻轻将照片倒扣在桌面上。但是想了想,他又把相框扶正。
徐伦画的画也摆在照片的不远处,还很稚嫩的用蜡笔勾勒出了三个人形。这是承太郎没有见过的画。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收回了手,又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又撇头去看那副同样被裱装起来的孩子的作品。
他这次离开了有五个月二十四天。他记得很清楚,甚至还记得徐伦的生日是多少天以前。他记得很多事情。
承太郎走去卧室,很难想象这个近两米的男人是如何做到悄无声息的。
徐伦的卧室在靠外面一些,承太郎先推开了她的房门。房间里没人,只有他买的一堆玩偶摆在床上。承太郎先是愣了一下,才轻轻合上门。
他走到了他和他的妻子的房间门口。门打开的时候发出了一声非常细微的声响,并没有吵醒熟睡的人。
承太郎走进屋内。床上他的妻子被被子遮盖的怀里的位置有个不正常的隆起——应该是徐伦。但是又感觉太大一块了。他想让徐伦的头从被子里露出来,却不知道如何动手。好在没一会徐伦自己就从被子里拱出来了。他发现徐伦边上还有个海豚的玩偶。他和海豚玩偶的豆豆眼对视了几秒,才转移视线看向徐伦。
承太郎还以为徐伦醒过来了,不过仔细一看并没有,应该是睡梦中的无意识动作。他的妻子眼睛动了动,也没有醒来。
承太郎几乎要伸手触碰这两人的脸颊了。但是手在半空,他又收了回去。最后只是白金之星出现,压了压被子。
他走出去,到了家里的书房。书房和他离开前差距不大,只是桌上多了一些属于他妻子的资料。承太郎坐在椅子上,用钥匙打开了他锁死的抽屉,里面是SPW调查的关于【箭】的东西。
他的妻子并没有打开,她是个好奇心很淡的女人,即使是他不在家,也从来不会想要去探究这些东西。承太郎很庆幸她这一点,因为这样的话她就不会因为这她不应该涉及的邻域而惊慌失措。
他不希望再有他的家人卷进这场风波里。
他想到了徐伦,徐伦后颈上的星星的胎记。他的妻子说他和徐伦是从天上落下来的星星,落到她身边。说着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是温柔的笑。
承太郎开始清抽屉里一些过时的讯息,准备把它们扔进碎纸机里。清到最后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盒烟。这盒烟不知道在里面躺了多久,压在一叠叠的纸下盒子都变形了。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把这盒烟扔进书房的垃圾桶里。
他答应过的,他不会再抽烟。
17
我并不知道承太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等我起床给徐伦做早餐的时候,承太郎端着咖啡从书房出来。
我和他的表情都凝固了一瞬。
“就起来了?你以前不是周末会睡久一些?”
“承太郎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和他的问题几乎同时问出。我愣了一下,先回答了他:“这几天醒的挺早,回笼觉睡不着,就干脆起早一些了。”
承太郎点了点头,说:“我昨天晚上回来的。”
我在他胸口锤了一拳。“你早说你要回来啊,我就给你留灯了。”我停了一下,“等等,你不会在书房呆了一晚上吧?”
在室内也不愿意取下帽子的承太郎选择把表情藏在帽子打下的阴影里,但是鉴于他比我高出几十厘米的身高,一点用都没有。
“你睡觉了没?”我接着问他。
承太郎发出一声重重的咋舌,然后越过我进了厨房给自己续了一杯咖啡。
“承太郎!”我追上去锤他,“你就知道仗着自己的身体好可劲作!”
他伸出没有握杯子的手接了我几拳。“你个婆娘真是啰嗦。”明明已经褪去了少年时候的锋芒外露变得温柔起来,但是不知道该跟我说什么的时候总是会重新捡起那个口癖。
我又锤了一拳在他胸口。
“……徐伦怎么样?”
我的拳头停在他手心里,好一会才回答他:“还好吧,就是她的爸爸在她生日时候没出现让她不高兴了。”
“……这样啊。”
我看着承太郎,那双如同宝石一般的眼睛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他目光错开,避开与我对视。
我突然有些难过。
“为什么承太郎总是在回避什么一样呢?”我问他,“为什么不可以告诉我承太郎在忙什么呢?”他并没有回答我。那双清透的绿宝石仿佛沉在海里,再也看不见我第一次见到的意气风发。
我不知道是时光让他逐渐成熟,还是他在隐瞒我的同时背负着什么,我只知道他在我面前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和他的话也逐渐趋于三言两语就结束。
是我和徐伦成为了他的负担吗?
“我们不是一家人吗?”我说,“我也希望我能为承太郎分担什么。”
承太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他还是只用抱歉来堵住了我想说的一切。
18
徐伦六岁的时候乔斯达家因为一些原因大震动,承太郎因此前往杜王町。我虽然有些失落承太郎才回来不久就离开,但是也依然能理解。
乔瑟夫先生都不敢出现在乔斯达家,就留了乔斯达家的女性在一起。我,徐伦,贺莉太太负责开解情绪不稳的丝吉Q夫人。
我原本以为承太郎很快能回来,但是并没有。他到了杜王町一段时间后打了个电话回来说在杜王町要忙一些事情。那个时候,我听说乔瑟夫先生有打算去日本一趟。
他问我家里情况有没有好一点。我说丝吉奶奶情绪稳定了不少,但有时候还是会掉眼泪。
“是吗?呀嘞呀嘞,那个老头子……”他叹息一声。我几乎可以想到他眉头皱起的模样。
他又说了一些话,说他很抱歉说回来之后会陪我和徐伦。可是我想要的要比他说的要多一些。我卷着电话线,忍了几次还是没忍住。“承太郎可以回来一下吗?”我说,“徐伦发烧了,她想要爸爸……”
那边又默然了。
我说哪怕是只能待一天甚至几个小时都可以。徐伦在发高烧,她真的很想见你。
我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才等到那边开口。“我……”
“承太郎先——”
后面的我听不到了,承太郎捂住了话筒的部分。过了一会,我才听到他的回答。
他说他回不来,杜王町有很要紧的事情。他说对不起,等杜王町的事情忙完就会回来。
我应该是要理解他的。但是我又觉得有什么事情比家人更重要的呢?我紧紧握着电话,几乎要脱口而出让他回来的话语。
但是直到电话挂断,我都没有说出口。我只说我知道了,希望承太郎注意身体。
我感觉自己是踩在云上进的徐伦的房间。她的脸烧的通红,脸上冒着汗珠。我沉默着擦拭着她的脸,听到她迷迷糊糊在喊爸爸。
贺莉太太来喊我的时候,我才惊觉我脸上有泪水。我胡乱擦了擦,跟在贺莉太太身后出去准备吃饭。
吃完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贺莉太太问我是不是承太郎惹我不高兴了。她看过来的那双和承太郎很像的绿色眼睛如同温柔的风,让我有些控制不住哽咽。
她说对不起,承太郎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你。丝吉奶奶也说让你伤心真的很抱歉。她们并没有多说,只握住了我的手。
她们温柔地包容着我一时爆发出来的情绪,明明并不是她们的错,却一直在和我说对不起。她们好像知道什么,却又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就和我一样。
明明有察觉什么,却还是要装作对乔斯达家这两个男人在做的一些事情毫不知情。明明想要问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危险的事,却要装出这两个男人希望的什么也不知道的普通人的模样。
因为他们是为了家人在隐瞒,在背负。哪怕再担心,也只能将这份咽回肚子里,让他们能稍微少操一点心。
徐伦的烧过了好段时间才退下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我迷迷瞪瞪问:“爸爸呢?”
我说爸爸在忙,马上就回来了。我又说爸爸在徐伦睡着的时候回来过,只是徐伦在睡觉,爸爸没有喊醒徐伦。
听到我的话,徐伦沉默地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她用沙哑的声音说:“我知道了,妈妈。”
19
承太郎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乔瑟夫先生。这个八十多岁的老人看到丝吉奶奶时像个孩子一样往承太郎身后藏了藏,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丝吉奶奶瞪了他一眼,还是恶声恶气说他怎么还不进来。乔瑟夫先生这才松了一口气地进了房子,然后围着丝吉奶奶寒嘘问暖。
承太郎也走进来,一抬眼就看见徐伦面无表情看着他。承太郎刚想说什么,徐伦就扭过头,继续玩她的游戏。
我看着承太郎坐到徐伦身边,问她想去哪里玩。
徐伦沉默地结束了一局游戏,然后说不用了。她甚至都没有再看一眼承太郎,她说不耽误爸爸时间了,爸爸忙吧。
我在一旁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听到这话,承太郎愣了很久。然后他压低了帽沿,什么也没有再说。
晚上徐伦要睡了,我去给她掖被子。突然发现,一直被徐伦抱着睡觉的那只海豚玩偶被放在了专门放置玩偶的那个书柜上,和许久没有拿下来的玩偶们挤在一起,只剩下一点前额眼睛和吻部搭在挤不进去的边沿。
徐伦说她已经不是晚上还要抱着什么睡觉的小孩子了,所以就把玩偶放进去了。我看了一会,只和徐伦说了一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