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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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大早永安宫就搭起了戏台，请来的戏班不是宫里的，而是宫外正红火的“黄雀”，尤其擅长昆腔，能把宫外身份不明的人带进来，也只有贵妃娘娘有这特权了。
众人忙里忙外的时候贵妃娘娘还没有起来，绿枝把温度刚好的手炉塞进被窝里，满眼忧色，“娘娘，您这个月的月事……”
才半个月就来了两次，每次出血量也多到不同寻常，怎么想都很奇怪。
柳湘妃抱着暖洋洋的手炉捂在下腹部，脸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担心，反而带着些愉悦，“真是头痛啊，没想到居然被人摆了一道，看来这永安宫也不是那般铜墙铁壁。”
白枝没绿枝那么沉得住气，见屋里只有主仆三人说话也不避讳了，“奴婢瞧着定是那庄妃做的！还有小厨房那个叫小环的丫鬟和小竹子的太监看着就像吃里扒外的！”
绿枝不太赞同她没有证据就胡乱猜忌，低低斥责了一句，“白枝，小心祸从口出。”
白枝到底顾及着贵妃娘娘的安危，怕被人抓住小辫子，气呼呼地闭上了嘴。
两人都是打小就伺候在柳湘妃身边，二十年的感情是货真价实的。
见她不再说话，绿枝神情凝重的问，“娘娘，要清理下小厨房的人么？”
柳湘妃轻轻一笑，“哪个宫妃不知道当今圣上已经‘不行’了，给本宫下这种影响子嗣的药只是多此一举，而且本宫瞧着也不像是庄妃所为，她还没那个本事，咱们静观其变即可。”
贵妃都这样说了，绿枝和白枝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不过私底下还是暗暗决定要好好观察一切形迹可疑的人。
柳湘妃又在被窝里赖了一会，才让绿枝伺候自己起身，白枝苦口婆心的劝着，“娘娘，您身子不爽快好好休息便是起来做什么？这月事可不是小事，不好好忌讳着以后落了病根怎么办？这女人的病听说最是磨人了。”
“本宫哪里就那般娇贵了。”
绿枝知道娘娘一旦决定了的事谁劝都没用，只能尽量让她舒服些，头发没有全部盘起，发饰也用轻便的，以免压着脖子，衣服挑选保暖又宽松舒适的，不用刻意挺直腰背，鞋子也是，束脚拘谨的通通不要。
与以往贵气逼人明艳端庄的形象截然不同，众人看见的贵妃娘娘少了些凌厉，更多的是种奢华过后的慵懒颓然，就像烟花在夜空炸裂后划下的绚烂花火。
婉嫔算永安宫除了贵妃位份最高的，此时带着另外四个宫妃娉娉袅袅的走来请安。
柳湘妃不温不热的叫起，然后直接走向淑妃，“让妹妹久等了。”
姐姐妹妹的称呼永远是根据位份高低来排的，今日我地位不如你，所以唤你姐姐，他日我爬到你头上，就叫你一声妹妹，年龄大小是不做数的。
淑妃仔细端详她的脸色，就算扑了粉也能看出眼底的虚弱，有些担忧的说，“娘娘今日身子不爽快吗？”
婉嫔听见忙露出关心的神情凑上前，“娘娘金枝玉叶，身体不适应当好生歇息才是，怎的都没有宣太医呢？臣妾那刚好有支上好的百年老参，待会就命人熬了给娘娘补补身子。”
“婉嫔有心了。”柳湘妃没有拒绝，主动送上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偏殿的几个宫妃可都指望着柳湘妃过活，就算分不到圣宠，平日里看在贵妃的面子上也不会有别人为难她们，所以对她们来讲，贵妃的赞赏可比别的有用多了，这会纷纷拿出看家本领，好像柳湘妃已经缠绵病榻时日不多恨不得一个个都在塌前侍奉。
柳湘妃本就头痛，这会更难受了，不耐烦地打断她们，“行了，戏台都搭好了，都落座吧。”
民间戏班的人没有召见是没有资格上前请安的，只能远远的行跪拜礼，在柳湘妃于中央的主位坐下后，直接开演，拔子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
贵妃落座其他人才各自找位置坐下，淑妃就坐在柳湘妃的左手边，一转头就能瞧见她放在大腿上的手指在跟着节奏轻轻敲击，随后扫到她眼下的疲态很是担心，但也不想破坏了她的兴致。
毕竟她再受宠也不好三天两头的请宫外的戏班子进来，不用皇后和太后说什么，前朝大臣就先有不满了。
按捺住内心的波动，淑妃不动声色的说着，“今日这出唱的是《霸王别姬》呀。”
把视线转到台上，先上来的是一个身着鱼鳞甲，头戴如意冠，手持鸳鸯双剑的花衫，张口唱道，“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注1]
声音与鼻音相聚，含蓄而浑厚，看得出基础唱功非常结实。
“是绿枝选的曲目。”柳湘妃下腹有些疼痛难忍，端坐着的时候更是难熬，只好往后松松的靠在椅背上，但尽量保持上半身的笔直。
被点到名的绿枝发觉贵妃的小动作，借着倒茶水的功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娘娘，不如改天再看吧？”
“无妨，反正躺着也一样难受。”柳湘妃呷了一口热茶，这是绿枝单独给她煮的红枣枸杞姜茶，姜片的辣味都被冲出来了，顺着喉咙进到肚子里暖洋洋的。
绿枝只得让白枝拿来汤婆子，柳湘妃本不想接，但自己的身体到底还是要重视才行，抱住捂在肚子上。
这一举动淑妃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恐怕是来癸水了，她记得非常清楚，柳湘妃的小日子向来很准，都是月初三前还后，这个月明明已经来过了，怎的才半月又……
柳湘妃平日里吃的喝的都很精细，是不可能出现吃错东西影响月事的情况的，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被人暗害了。
淑妃有些恼怒，既怒下毒的那人，也恼没有保护好柳湘妃让她遭人算计的自己，明明是想要好好保护她的，现在这样，重生一次的意义在哪里？结果自己依然什么都做不到。
敏锐的察觉淑妃的负面情绪，柳湘妃不知道她突然怎么了，就提起手边的小茶壶，绿枝来不及提醒姜茶已经注入了淑妃喝过的杯子里，白白糟蹋了上好的武夷大红袍。
柳湘妃还没注意到，淑妃看着和茶叶翻滚在一起的枣肉，面不改色的端起来喝掉，“多谢娘娘。”
柳湘妃随意地一摆手，意思是让她别客气，这会戏台上已经唱到了高/潮部分，她也兴致正浓的跟着轻唱了一段，“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注2]”
柳湘妃的嗓子是真的好，当初就是因为这幅好嗓子才会被皇帝看中，不然以她商人之女的身份怎么可能入宫得宠。正所谓一人得道，她的父亲成为正二品官员，母亲也诰命加身，兄长更是成为镇东大将军，地位高于三公，柳家摆脱商户之名，成为了京城的新起贵族。
耳畔流淌着似曾相识的音调，淑妃眼里多了些怀念，阳光撒在里面星星点点的，格外明亮。
柳湘妃无意间看到这一幕，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那双极尽温柔的眼睛，恰好淑妃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之后柳湘妃莫名心虚的别开脸，佯装专心致志的听戏。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无端端的加快。
柳湘妃假装整理衣襟，将手覆在心口，诧异的感受着胸腔里陌生的跳动。
“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尖细的嗓音打断了柳湘妃的胡思乱想，由绿枝搀着起身，带大家去门口迎接，“皇后娘娘千岁。”
柳湘妃并未跪地请安，虽然她只是贵妃，奈何皇帝宠得很，在一次跪地后发现她膝盖红得厉害，心疼她身娇体软，索性下了特赦，免去她的一切跪拜礼，别说皇后，就算面见皇帝皇太后也不用下跪。
“皇后娘娘今儿个怎么想到来这永安宫了？”
柳湘妃的态度没有太多敬意，起初她还是非常敬重皇后的，但那次陷害让她丢了半条小命，连明面上的友善都不想维持了，宫里谁都知道皇后和贵妃不和。
皇后如今已经四十好几，华发都爬上了两鬓，眼角深深的皱纹和松弛的皮肤让她不敢照镜子。而贵妃不过二十年华，这会站在那怎叫个亭亭玉立风姿绰约，那弱柳扶风的模样别说男人了，连女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怜惜一番。
她越是年轻貌美，皇后就越是觉得自己人老珠黄，失去了圣宠，失去了威信，怕是凤印也迟早要拱手于人。
圣上上了年纪，很多事情愈发不按照章法来办，说不定哪天就突然觉得贵妃之位委屈她柳湘妃了。
柳湘妃假装没看到皇后落在自己身上充满敌意和防备的隐晦目光，柔声提醒道，“皇后娘娘，这大太阳的，嫔妃们可受不住跪太长时间啊。”
“都起身吧，无须多礼。”
皇后闭了闭眼，压下心绪后叫起，跟着扫了眼埋头站的老远的戏班众人，声音里透着属于这个年纪的淡淡沧桑，“远远的听见戏腔，就寻过来瞧瞧，本宫这是打扰贵妃雅兴了？”
柳湘妃懒得说场面话，直言道，“皇后娘娘既然知道怎么还有此一问。”
“贵妃你对皇后娘娘这态度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