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者》白夜城c

2、冷血动物

　　地狱北门，上面刻着十八层地狱图，黄泉奈何图，忘川河图等，门旁，有一男子，面色发白，身材高挑，面容俊郎，神情冷淡。

　　这就是守门者，归途。

　　“来活了。”

　　同往日一样，斩灵将魂魄塞给归途。

　　斩灵是招魂者，负责将鬼差筛选出的魂魄带来北门。

　　归途单手抓住这只束缚魂魄的铁链，无视她的哭喊，“送往哪条路。”

　　斩灵似乎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弹了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吊儿郎当的模样，“老子真是受够了，小途途，我说你啊，有必要这么冷漠吗？”

　　归途这才将目光放到他身上，问了一句，“何为冷漠。”

　　斩灵踉跄几步，勉强站稳，正了正歪倒的官帽，狠瞪一眼，“冷血动物，老子就不该跟你多说。”

　　何为冷血动物。
　　说实话，归途还想这么问，却被那狠厉的眼神堪堪怼回去。

　　斩灵与归途不同，他可以感受到什么是悲痛欲绝，什么是喜极而泣，所以，归途曾不止一次的问斩灵，有些人为何会边笑边哭，这到底这是高兴，还是难过。

　　斩灵对此不止一次的解释，有些人是心痛到极点，自嘲的笑，有些人是高兴到极点，兴奋的哭。

　　七情六欲，真的很神奇。

　　“奈何桥，上三路。”斩灵回答了上一个问题。

　　得到答案，归途也不多停留，将这女子拖拽的往门内走，惹得背后传来不满的话语，斩灵两眼一翻，“你这人真无趣。”

　　归途脚步一顿，‘无趣’？是在夸他吗？

　　想着，他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打开刻满鬼图的地狱之门，门发出了有节奏的声响，应声而开。

　　就在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斩灵闪身而入。

　　望着眼前的斩灵，归途没有过多反应，淡淡的说，“你越界了。”

　　“害…”斩灵两手一摆，“你放心，我不会捣乱。”

　　“冥规第一千零八十一条，凡……”

　　“停停停！”斩灵见他又要开始，眼疾手快的打断，“别说了，老大那么忙，不可能发现，若有个万一，我一个人担。”

　　归途不说话，默许他的举动，拽着手中的魂魄继续往前走，斩灵就这么跟在他身后，一会碰碰长明灯，一会踢踢彼岸花，总之就是闲不下来。

　　直到归途终于忍不住，毫无征兆的停下脚步，“斩灵。”

　　后者笑的开心，清澈的眼睛闪烁，透露着兴奋光芒。

　　见此，归途一滞，本来要阻止他捣乱，却话锋一转，不确定道，“斩灵…你很开心？”

　　斩灵重重点头，差点将官帽掉下来，“开心啊。”

　　“开心，对你来说，是好东西？”

　　“当然啦，开心是这三界之内，最好的东西了。”

　　望着他，归途收回阻止他的话，任由他闹，继续往前走。

　　他体会不到三界之内最好的东西，那么就让他看着别人体会，也是极好的。

　　“喂，小途途。”斩灵不轻不重的嘟囔了一句。

　　“何事。”

　　“开心虽是三界内最好的东西，但是伤心却是三界内最坏的东西，你体会不到开心，也体会不到伤心，因祸得福喽。”

　　“…好…我知道了……”

　　归途内心毫无波澜，他记得曾经有一个魂魄对他说，
　　在人间，像他这种什么都体会不到的人，是最可悲的，他永远都不体会不到，当人看到烟花盛开的那一刻，是何等惊艳。

　　之后的路，斩灵乖了许多，不再蹦跳，异常安静的跟着归途，直到他们踏上黄泉路，路的两侧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这是什么？”斩灵呆呆的问。

　　归途面无表情，指了指走在前面的魂魄，“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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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生婆在门内大声报喜，“是个女孩，恭喜恭喜啊。”

　　门外，有一壮年男子喜极而涕。

　　看上去，这平民的家庭似乎平淡和谐。柴米油盐，虽然不富裕，但不愁吃喝，日子过得很充实。

　　几年后，正值幼儿的女子开始多病，随着中药一碗一碗下肚，为人父母握着日渐干瘪的钱袋，两鬓泛白。

　　直到那最后一个铜板落入大夫之手，父母望着已经十五的女子，狠下心来，将她嫁了出去。

　　庆幸，女子长得算标致，被商人家的儿子相中，嫁的也算好。

　　三月后，丈夫在某次赌博中，倾家荡产，将女子买到青楼，被日日折磨。

　　不多时日，女子在青楼病逝，尸体被抛掷野外，狼狗啃食，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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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画定格，眼前是一副头骨。

　　归途上前，走到女子身旁，望着面前的三生石，“你现在，有三种选择。”

　　女子不在哭闹，她眼神透着巨大的恨意，死死盯着眼前头骨，“哪三种。”

　　归途手一挥，眼前浮现出几行字。

　　其一：喝孟婆汤，踏奈何桥，这辈子的爱恨情仇，从此忘却。

　　其二，下忘川河，为了对方，赌上千年的等待。若千年之内，对方同样选择下河等待，二人便一起再续前缘，若对方选择投胎，则在忘川河，看着自己心念之人一次又一次轮回。

　　其三，将灵魂交给鬼手，方可诅咒自己在人界的仇人不得好死，并看着仇人一个一个惨死。直到最后一个仇人的离世，灵魂便会被鬼手撕碎，化为灰烬，意识也随之泯灭，永远在三界消失。

　　女子没有犹豫，开口而出，“我选三。”

　　那一瞬，斩灵几乎是叫出来的，“你疯了吧，那可是灰飞烟灭啊。”

　　“只要他们不得好死，让我灰飞烟灭又算得了什么！”女子狂乱的嘶喊。

　　归途按住斩灵的肩，示意他不要插手，而后手一挥。

　　大片黑雾从地下钻出，，阴森渗人，如同蛇一般盘旋而上，将女子缠绕，直到黑雾将她包裹，再渐渐淡去，直到黑雾与女子消失。

　　“她呢？”斩灵上前两步。

　　“被鬼手带走了。”

　　斩灵默了，许久双眸黯淡，垂下头，“真是可悲的一生。”

　　归途疑惑，“可悲吗？”

　　“嗯。”斩灵抬头，缓缓看向他，“小途途，我终于知道老大为何要选你当守门者了。”

　　“为何。”

　　“因为只有你，无论看到多么伤心，或者多么可恨的事，都会淡然面对。”

　　怪不得，官差要筛选一轮魂魄，原来筛出来的，都是在人间经历过大悲之人。这种人的一生，怕是整个冥界，只有归途能内心平静的看下去，且不会被影响丝毫。

　　“这女子，是第几个选择第三的人。”

　　“数不清。”

　　听后，斩灵抬手，附上归途的左胸处，闭上眼睛，片刻后，他轻笑一声，“明明是跳动的，怎么会呢。”

　　归途不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归途啊，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把我的心换给你，让你真正的活一次。”

　　“谢谢。”他转身，边走边说，“时辰已到，我们该回去了。”

　　斩灵留恋的回头望一眼黄泉路，快步跟上去，并肩而行。

　　“小途途……”

　　“何事。”

　　“明日我还能再进来吗？”

　　“不可。”

　　“但…我想进来。”

　　听到这话，归途停下脚步，一双黑瞳紧紧盯着斩灵，沉默不言。

　　斩灵见他这幅模样，不由得懊恼，明知道这人心中只知道规矩，干嘛还要求他。

　　“好嘛好嘛，我不进来就行了，干嘛这么凶。”

　　归途继续走，“我…凶吗？”

　　“昂~”一个上扬的语气，斩灵突然来劲了，左右窜跳，“不然呢，小途途，你方才不说话瞪我，可凶可凶了。”

　　归途沉吟一声，“我知道了。”

　　切……你知道什么……斩灵撇了撇嘴，恢复自己的死皮赖脸，一路上叽叽喳喳的。

　　“小途途，你会笑吗？”

　　“不会。”

　　“没关系，我教你。”斩灵用手指，戳着归途的脸颊，一个用力，嘴角被迫上扬。

　　“看，这就是笑了。”

　　归途向后一扬，躲过斩灵的爪子。

　　斩灵努了努嘴，“干嘛，明明挺好看的。”

　　“怪。”

　　“不怪，小途途，你笑起来定是三界最好看的。”

　　斩灵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甚至到出门，他依旧不依不饶。

　　倘若不是归途无情无欲，不知喜怒，定会朝着斩灵一脚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