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颇有贱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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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水醒来时，发觉自己身在一间颇有雅趣的厢房中，屋子中间竖了个屏风，屏风上雕有金黄大波斯菊，屏风内侧有张红木大床，大床尾部被放下的紫色纱蔓遮去过半，露出截不明人士的二郎腿，那腿粗且短，看上去腿的主人年纪不会超过十岁，而那人显然并未察觉到无水已然醒转，一双腿正兴味盎然地不住晃荡着。
无水此刻被死死钉在地上，胸上不知何时多出把重锤，压得她哪怕是稍微动下大拇指，都要连带着整条手臂麻上一阵。
于是乎对着天花板喊，“喂——！”
那腿立马不晃了，床板咯吱响了声，一名约摸八岁的小男孩从床上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唔，是重锤兄。
“重锤兄，你的重锤压到我的胸了。”无水此番抗议说得颇为拗口。可怜她胸本就不大，前阵子大师兄伏兔安慰她将来“挤挤总会有的”，被她在头顶敲出个大包来，至今仍未消肿。
“我们老板吩咐，如果你乖乖签订偿款条约，他立马就放你出来。”重锤兄义薄云天，铁面无私。
无水切了一声，心道自己未曾做错什么，哪有签订巨款偿还条约的道理，再说了，卡文索了她初吻这件事，她还没找慕月阁老板清算呢！遂奋力抬起左手，道，“重锤兄，别小小年纪就学大人欺压弱质女……咳，弱质少年，快把东西拿下来，姐，咳，哥哥喜欢你。”
重锤默默走到无水身边，还真把那重锤取了下来，无水全身发麻，刚想挪动，又见重锤兄于眨眼之间光速换了把特大号重锤将她压住，这次只准她露出头来。
无水喘气，觉着胸部升级这件事，这辈子是没指望了，想到自己习武多年，今日居然会栽在一名怪力黄毛小儿手里，面上一红，自觉真是把天川门的脸面丢尽了。
重锤立得笔直，居高临下俯瞰了无水一会儿，见她脸色慢慢由红转白，似是有些不忍，蹲下身道，“我们老板说了，重锤之下，就是女儿家的胸不出几个时辰也会压平的，何况你本就没胸，若是时间长了，日后穿衣服便不好看了。”
无水怒目，“你们老板是谁，让他出来！”
重锤撑头道，“我们老板说了，他很忙，现在没空见你。他还说，如果你不乖乖听话，就要对外公布你的底细和来历，到时候对大家都没好处。”
无水吸一口气道，“切，我有屁的底细。”
“我们老板说了，你不叫无鸡，叫无水，无法无天的无，水性杨花的水。”
无水呆了半晌，气势被削去大半，气若游丝道，“你们老板还说啥……”
重锤想了下，自衣襟内摸出本册子，翻了翻，朗声道，“我们老板还说，帮他捶背一次十两银子，洗脚一次二十两银子，按摩一次四十两银子，陪睡一次则是一百五十两银子……”
无水惊悚，“陪睡？你们老板男的女的？”
重锤答，“我们老板为人低调，若你日后胆敢将他的身份性别透露出去，他定会派人将你的老巢彻底端了。”
无水笑，“啥，性别也是秘密么？你们老板该不会是不男不女见不得人吧？”
重锤不动神色又在超大号重锤上叠了个稍小一号的木槌，道，“我们老板说了，出言侮辱，在原有基础上再加五十两，因此你现在总共欠下一万三千又五十两银子。”
无水张了张嘴，这回是真说不出话来了，但觉脊背一沉，地面寒气又入骨三分，只得好声好气道，“重锤兄，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我都是寄人篱下替人办事，不如你放了我，我日后定会报答于你，如何？”
重锤斜了无水一眼，道，“我们老板说了，要是我放了你，就再也别去见他了。”
无水谄笑，“那你就跟我一起走么，你身手这般好，我干娘不会亏待你。”
重锤不说话，默默地又抛了个更小号的木槌上去，眼看着重锤节节攀高就快要挨到天花板，无水两眼外凸，已然只有进的气，没啥出的气。
一炷香后，无水眼冒金星，喉中涌出丝丝咸腥。
再一炷香后，无水耳膜轰轰作响，意识模糊不清。
迷糊之中，有清风自门口袭来，风中夹杂荷花芬芳，气味清雅甜美。
只见两名女子迈着小碎步绕过屏风款款而来，走在前边的女子一袭青衣，面容白皙，脸上蒙了层浅绿色面纱，仅露出双细长的眼睛，她长发披肩，头上什么装饰也没戴，却有股天生的高雅气质自她举手投足间蔓延开来，无水甩甩头，想再将她看得仔细些，只可惜眼睛充血时间太长，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个大概，总之，就凭那双勾魂夺魄的媚眼，这姐姐必然是个绝色美女。
青衣女子见到层层重锤之下的无水，略微吓了一跳，皱眉和身后的粉衣女子比划了几下，粉衣女子点点头，冲上前去对着重锤横眉怒目道，“重锤，你不要命了么，谁准你在慕月阁用这样的手段虐待客人！？”
无水一听，哟，敢情苍天待她不薄，青衣女子摆明了就是玉帝老儿派下来救她的，于是心中对她再添几分好感，简直就要叫她神仙姐姐了！
重锤抬眼望着青衣女子，脸色十分诧异，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终于垂下头来，半声不吭。
粉衣女子挫伤了重锤的锐气，脸色稍缓，指了指无水，道，“瞧瞧这姑娘的脸，都被你整成青紫色了，还不快把重锤取下来？”
重锤转望青衣女子，大眼睛隐隐含着泪花，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青衣女子不理睬重锤，向前迈了几步，垂下头望住无水。
无水的小心肝被她望得没来由漏跳几拍，心想假若自己是个男子，假若哪天有幸目睹她真容，不晓得会不会三魂七魄直接散尽了。
女子微微一笑，牵动薄纱向上扬起弧度，犹如晚风拂过荷塘碧波。
无水看呆了。
青衣女子对此种情形或许早就惯了，对着无水比划了几下，见无水不得要领，只好牵起无水早已麻痹的手，一寸一寸轻轻揉捏，小心仔细地仿佛手里握着的是稀世珍宝。
她的手指纤长而柔软，皮肤细致而冰凉。
起初无水感觉指尖又痛又痒，稍稍一动便觉有上千只蚂蚁顺着血液漫无方向地胡乱攀爬，慢慢地，也不知是青衣女子按摩指法好，还是重锤兄乖乖将压在她身上的几柄大锤取干净了，她渐渐可以活动四肢，甚至能在屋子里走上几步，虽不能施展轻功一走了之，但缓慢跑动这样的举止，总算是可以勉强完成了。
青衣女子示意无水靠在床头，自己动手脱去她的靴子，替她按压脚底穴道，可能是学过些浅薄医术，青衣女子用力虽小，却招招到位，惹得无水时不时发出些细碎呻吟，叫一旁的重锤与粉衣女子听得面红耳赤。
青衣女子替无水按摩完毕，妩媚一笑，搀起无水小手，在她掌心写道：【好些没】
无水有些惊讶，转头问粉衣女子，“这位姐姐不会说话？”
粉衣女子点头。
青衣女子低头不语，纤长睫毛漆黑濡湿，沾染着点点晶莹。
无水见她梨花带雨，心里一揪，忙道，“姐姐，对不起，我……”
青衣女子轻轻摇头，在她手心写道：【没关系】
无水生平最讨厌梨花带雨的弱女子，可今儿个碰见这姐姐，却是忍不住由心眼里疼她怜她，恨不得能将她捧在手心里呵着，叫她日后受不得任何委屈。
忽而想起欠下的巨额银两，止不住长长叹出口气。
青衣女子再抬眼时，刚才还挂在睫毛尖上的泪珠早已蒸发殆尽，此刻俨然是副温柔体贴的神色。
她问：【怎么了】
无水沮丧答：“我欠了这家老板巨额银两。”
她又问：【欠了多少】
无水瞪重锤，重锤回瞪无水，没好气道，“一万三千又五十两银子。”
青衣女子朝粉衣女子招手，两人又比划了一阵，粉衣女子颔首，转身旋出门，临走时意味深长瞥了无水一眼，眼中笑意让无水不寒而栗。
那啥，青衣姐姐会不会是跟慕月阁老板一伙儿的，现在知晓她欠下如此多银两，莫非是要把她卖了？
无水胡思乱想不多时，粉衣女子再次推门进入，手中拿了一大叠银票，见了重锤啪的一扔，“数数。”
无水头一次见到数目如此巨大的现金，心里咯噔一声，暗想这该不会就是贩卖她的赎金了吧？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没错。
重锤将银票翻来覆去点了好几遍，最后掏出个布袋子小心翼翼将票子塞进去，又将钱袋口用绳子绕了几圈，这才道，“一万三千又五十两查收，我走了，从今往后无鸡公子就是青衣姑娘的人了。”
无水这一惊可不小，立马从床上蹦起，脚掌血脉尚不通顺，挨到地面哇哇叫了好几声，忍着酸麻扑上去揪住重锤衣角道，“小弟弟，把话说清楚再走，什么叫从今往后我是青衣姑娘的人了？”
重锤掀开无水的手，面无表情道，“首先，我早就说了我不叫小弟弟。其次，青衣姑娘替你出了钱，你可以不必伺候我们老板了，再次，你欠款的条子和你的底细，我都给了青衣姑娘，所以，最后的结论就是：今后你就是她的人了。”说完一溜烟跑了，剩下无水尴尬地杵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粉衣姑娘咳了两声，又意味深长看了无水一眼，跟着重锤一并退了出去。
无水极缓慢地转过身，不敢看那青衣姑娘是个什么表情，只在脑中盘算到底该怎么脱身比较好，心想毕竟别人花了一万多银子买下她，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哇，若是就这么没心没肺跑了，怎么对得起如花似玉的青衣姐姐呢？
这不，才想到青衣姐姐，青衣姐姐就来了。
月色下，青衣女子媚眼如丝。
秀发顺着肩头一缕一缕无声滑落。
她抬起无水的手，轻轻划出两个字：【快走】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颇有贱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