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太妹》盛放

5、第 5 章

　　这是一场安子的重头戏。她又在击那面大鼓，那面用舞姿配合鼓棒击出来的浓浓苍凉的大鼓。他们称这鼓为“牛皮鼓”，它实际上的名字已无从考证，教安子击这鼓的是她父亲众多的妻之一。因为语言不太通的关系，她无法了解更多的关于那个女人，关于这种鼓的事。但她却完全学会了这种鼓的技巧和神髓。在击鼓的时候，似乎她就是鼓，鼓就是她。
　　他们这场演出是设在一间音乐茶座里的，“老火车”如今已有一定名气，他们抵达这个地方时，许多家同种性质场所老板都来邀约他们，但阿飘却看中了这一家。
　　安子在心底很喜欢这一家，这一家虽说不大起眼，但气氛很合她的胃口。“神王驿站”这个名字她也喜欢。
　　可是，小王子却不喜欢这里，他是唯一一个不喜欢这里的人。但既然安子坚持要在这里，他只得作罢。
　　结果，在这里的演出分外成功，以致于安子豪兴大发，要给大家击“牛皮鼓”。
　　“好啊！”阿飘第一个欣喜若狂，她知道安子不是经常击这鼓的。
　　小王子也高兴地鼓起掌来，他不会忘记当他第一次见到安子击这鼓时的情景。
　　于是，安子跃上那面鼓。她只觉得心灵在震颤，觉得血液在燃烧，觉得有一种真正的生命原始的冲动。
　　整个音乐茶座的人都为之心醉神驰。
　　安子的鼓棒在上下飞舞，她的身影亦在上下飞舞。
　　安子的心完全融入到这一场悲喜里去了，以致于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角落里一个男人注意她很久了，她把那曲子，那鼓当作了一场悲喜人生。
　　终于，一曲既终，她从鼓上跃下，深深地一弯腰，月光的浪漫萨克斯悠扬地响了起来。
　　“王妃，这枝花是那边那位先生送你的。”侍者递过一枝百合。
　　安子看着那枝百合淡淡一笑，送她百合，有没有搞错，这是送给纯情少女的。
　　“谢谢。”她对侍者点头。
　　“那位先生问是否可以请你过去坐坐。”侍者殷勤有礼地说。
　　“请你转告他，我谢谢他的花。但呆会儿我还要为野猫伴奏，只怕不能领受他的好意。”安子回答。她十分不喜欢这种说话方式，但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侍者转身而去，安子去幕后擦汗。
　　“咦？小王子，你怎么躲这儿来了，呆会儿不是有你的节目吗？”安子惊奇地发现小王子躲在幕后，完全没有换装的意思。
　　“嗯……我不太舒服。”小王子言辞闪烁。
　　“是吗？”安子丢下毛巾走过去，摸摸他的额头。
　　“我没事，你忙你的去吧。”小王子有点心虚。
　　“你怎么啦？”安子奇怪。
　　“没什么。你……”小王子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话？说吧。”安子坐到他旁边去。
　　“也没什么话，如果……”
　　“如果什么？吞吞吐吐的，一点都不象个男人。”安子激他，“还说不是小孩子了呢，一团孩气。”
　　“如果有人问起我的话，别说我在这儿。”小王子说。
　　“你是指阿飘吗？她迟早会发现你在这儿，躲不掉的。”
　　“不是，唉，呆会儿你就明白了。别忘了我说的话就是了。”小王子有点苦恼的样子。
　　“好啦，反正无论谁问，我都说没见过你。不过，你要躲也该换个地方嘛，这里谁都可遇来。”
　　“我在等你嘛。”小王子笑嘻嘻地。
　　安子看见他的表情，一呆。这小子真的长大了。笑容完完全全象个男人的笑，有点魅力。
　　“安子，走啦！”栗儿探头过来。
　　“好。”安子应着，再看了一眼小王子。这小子有点怪怪的。
　　小王子望着她的背影，脸上再一次露出烦恼兮兮的表情来。
　　“唉！终于结束了。”安子叹一口长气。这一个晚上的表演，紧凑精彩，只是太累了一些。
　　“王妃，这是那位先生送你的花，他再次邀你过去坐坐。”侍者又拿过一枝百合。
　　“我有点累了。”安子不太情愿。
　　“那位先生说，请你相信一次人性，他不是一个登徒子。”侍者垂手而立。
　　“哦，好吧。”安子微笑了一下，拂拂被汗粘在脸颊边的头发。
　　“这边请。”侍者引路。
　　安子走到了角落立那个座位旁。
　　“你好。”那个男人说。
　　“你好。”安子坐下。
　　“你的鼓击得很好。”那人说，言语中有一种天然的威仪。
　　“谢谢。”
　　“对了，可以告诉我，你的艺名为什么叫‘王妃’吗？”那人问，语气有点不自然，似乎不太习惯用这种方式说话。
　　“哦，一个玩笑。”安子看着这个人的长相，咦，有一点眼熟，在哪里见过？
　　“只是一个玩笑吗？”那人有点玩味地说。
　　“我想这与你无关。”安子有点恼火了，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如果我说话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请你原谅。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对了，你的鼓棒很漂亮，如果我想买，你多少钱肯卖？”
　　“你以为钱就可以买到一切吗？”安子冷冷地笑着，她已经非常讨厌这个人，原本是因为他托侍者带的那句话还不俗，所以过来坐坐，没想到是一个准备拿钱掷人的狂徒，这种人比登徒子还可厌。
　　“不可以吗？我可以用一座城堡来换你那跟棒子。”那人含笑。
　　“我不卖。”安子已准备站起。
　　“别急，一座城堡不行我们可以再商量，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什么。”
　　“你很无聊。”安子笑吟吟地，“你不但无聊而且无耻，无知。”说完就走。
　　“你这样骂我会后悔的。”那人显然已经生了气。
　　“是吗？”安子见他生气实在是太高兴了，回头嫣然一笑，重复，“你无聊、无耻、无知，怎么样？”
　　“你知道我是谁吗？”那人说。
　　“你知道我是谁吗？”安子亦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是个鼓手，名安子，艺名王妃。”那人条件反射地回答。
　　“既然你知道我是个鼓手，那你向我买鼓棒？不管你是谁，向鼓手买鼓棒都是很无聊、无耻、无知的。再见，祝你晚安。”安子掉头回去。
　　安子回到幕后，仍忍不住笑。想到那人瞠目结舌的样子就觉得痛快。
　　“安子，你太过分了。”阿飘走过来，刚才的一切她已经清清楚楚。
　　“什么太过分了？那人本来就又无聊又无耻又无知嘛。”
　　“什么？你说他无聊，无耻，无知？”小王子的声音插进来。
　　“有什么不对吗？他一副拿钱掷人的口气。”安子冷笑。
　　“不会吧。”小王子嘟哝。
　　“什么叫‘不会吧’，难道我还编排他？”安子有点生气。
　　“难道你不能用委婉一点的语气？”阿飘抱怨。
　　“我不会。”安子很生气，出来流浪演出，出卖的是自己的天赋而不是尊严。
　　“你知道他是谁吗？”阿飘愁眉苦脸地，忍耐地。
　　“你知道他是谁？”小王子奇怪地问阿飘。
　　“他是这里的大老板。”阿飘说。
　　“大老板有什么了不起？东家不做做西家，又有什么？”其实听说是这里的老板，安子还是有点后悔自己的孟浪。
　　“你当然没什么了，小姐，十来口人的生计又没有压在你身上。”阿飘苦笑。
　　“阿飘，我觉得你自从做了这支演唱队的老板以后，你就有点不一样了。”安子点着一支烟。
　　“哪点不一样？大家不都还是好朋友吗？”阿飘干笑。
　　“从来没有老板与雇员是好朋友的，阿飘。我现在很后悔来这里。”安子叹口气，靠到墙上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飘的脸色也有点变了。
　　“记得我们这几个孤儿，当初一起在我爸爸船上玩的时候，有谁欺负我们，我们一定群起而攻之，把那人的脸撕烂都是常有的事儿。为这，我们没少挨打，但大家笑笑就完了。现在，不一样了。阿飘，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这些。”安子静静地说。
　　“我知道，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并且，刚刚那个人也没有欺负你呀。”阿飘给安子一番话说得有些神思恍惚了，她有不一样了吗？她变了吗？
　　“是的，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得，当我没说过。队里有什么损失，我赔就是，这段时间我也积了一点钱了。”安子心灰意懒地。
　　“你这是什么意思？好象我见钱眼开一样，不同你讲了！”阿飘走开。
　　“那个人真的一副暴发户嘴脸吗？”小王子十分好奇地问安子。
　　“暴发户倒不至于。只是他开口向我买鼓棒，说我要什么他可以给我什么，一座城堡不行还可以再商量。”安子感到心里很灰，阿飘不一样了。
　　“是这样啊。”小王子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二天没什么安排，安子想去逛街。
　　“又逛街，烦不烦？”栗儿拿了本《古文观止》看得起劲。
　　“别忘了我原来是街上的太妹，逛街是我的天职。谁像你，每天都捧书看。”安子看着栗儿的书，莫名其妙地，心里有了一种难言的烦躁。
　　“你去履行天职吧，我不去。”栗儿头也不抬。
　　安子往兜里揣了几张大钞，晃晃地走出了门。
　　“去哪儿？”小王子正好走过来。
　　“逛街。”
　　“我陪你去。”小王子自告奋勇。
　　“你？和男人逛街最没意思，走不了几步就要嚷烦。”安子不领情。
　　“我保证不嚷，OK？”小王子保证。
　　“要去就去啰。”
　　小王子和安子一路晃着，安子真的是在“逛”，东瞧瞧，西看看，买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不多时，小王子的手里已拎了一大袋莫名其妙的东西，但总算他牢记前言，一句都不曾抱怨。
　　安子晃到一家金子店，对着它临街的巨大橱窗发痴。
　　那些黄金制品看上去耀眼灿烂，美不胜收，只是价格让人心惊肉跳。
　　安子一样一样地看着，一点都不理会门口保安盯着她那身重金属味道极浓的装束皱眉头。
　　安子在一套挂件边停下脚步，那是一套三件套，项链，手镯，耳环。纯金镶钻。那钻石看上去十分华美，有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感觉，她一看就看呆了去。
　　“喜欢？”小王子问。
　　“喜欢有什么用？它的价格那么天文。”安子咂咂嘴，开步走。
　　“我买给你，好不好？”小王子问。
　　“免了吧。‘好女不戴金’。戴金饰是很没品位的表现，再说戴了我也怕被抢。”安子挥挥手，走开去。
　　小王子笑笑，继续跟着她走。
　　安子又在一处卖吃的橱窗前停下。她叹为观止地看着那些卤牛肉，绿豆糕什么的，一看又好久。
　　“看什么呢？买来尝尝？”
　　“绿豆糕好看不好吃，噎死人。”安子的目光紧紧落在绿豆糕上。早年，她比现在还要疯的时候，和个太保男朋友去转街，买了绿豆糕在街心花园里分吃，吃完就旁若无人地在花园里接吻，满嘴都是绿豆糕的味道，想想真是堕落。
　　看了好一阵子，她才走开。小王子看着她的样子，一直忍不住要笑。
　　就这样，一整天晃悠下来，下午精疲力竭回到大本营的时候，小王子拎着的袋子里仍然是些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又不能用的莫名其妙的东西。
　　安子把那包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床底下一丢，也不去看，也不去把玩，和衣扑到床上去了。
　　栗儿的床是空的，不知她去了哪里，屋里空空的。
　　安子扑在床上一动不动，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想哭。
　　有种说不出的东西沉沉地压在心口上，令她觉得孤单而又迷惘。
　　阿飘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她已经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催人去化妆。准备晚上的演出了。
　　唉，她活着亦是不易，何苦怪她？
　　安子从床上坐起，扯过枕巾擦擦不知何时变得湿漉漉的脸，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