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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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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流浪演出开始了,阿飘是老板,去买了一辆大篷车,人,器材,布景,道具,统统塞里面。
就这样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转悠。
“喜欢这样吗?”安子和栗儿坐在车的尾部背对人群,安子问。
“喜欢。”栗儿说。“不过有时候也想念家里的地毯,沙发,还有那么多的浴缸。”
“不想你妈?”
“不太想。你呢?”“我什么?想妈?开什么玩笑!”安子打开一瓶酒。
“我说你喜欢这种生活吗?”
“不喜欢。”安子仰脖喝下好大一口酒。
“那为什么出来?”
“出来时没想到是这样的。”
“你以为是什么样的?”栗儿问。
“我其实最想的是一个人流浪,这里人太多了,又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丈夫出来。”安子擦擦嘴边的酒汁,笑。
“你是说小王子啊?”
“除了他还有谁?”
“你看不出月光对你有意思吗?”
“别说他。我不喜欢长头发的男性。”安子再喝一口酒。
“别喝了,会醉的。”
“醉了又有什么?又怎么样?”安子笑,眼睛斜斜地望住栗儿:“其实我们该回去了。”
“为什么?”
“总有一天你会恨我,栗儿,你对月光着迷了,是不是?”安子笑。
“是。可月光对你着迷了。”
“所以没意思。我只喜欢小王子。”
“真打算嫁给他?”栗儿大笑。
“他有什么不好?又单纯又可爱,至少不会让我心神不宁。”
“海盗就符合上述种种条件。”栗儿拿过安子的酒瓶来,喝了一口,热热的感觉一路燃烧到肚里去。
“可海盗不会说‘魔棒,魔棒,满足我的愿望,让我娶了这击鼓的女郎!’”
“原来你喜欢甜言蜜语。”
“谁不喜欢甜言蜜语?”安子笑,夺过酒瓶来。
“不要喝了,好吗?”小王子走过来,按住安子的手。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安子只觉脸在发烫。
“别喝了,听你们家王子的话。”栗儿拿下安子的酒瓶。
“好,听你一次。”安子醉意醺然地对小王子说。
“外面风大,坐到里面去,栗儿,你也坐到里面去。好吗?”小王子轻轻扶住安子。
栗儿扶着车篷,看她们走在前面,惊奇地发现小王子似乎长高了许多,已经长到安子的肩膀那么高了。她揉揉眼,想看个仔细,可是她们已经坐下了。
栗儿也坐下来,正好挨着一个小号手。那个小号手给她腾出一块地方来,在车厢的颠簸里,酒精的作用下,她慢慢睡着了。
月光的头扭在一旁,望向一路飞逝而去的景物,海盗温柔地依恋在他的脚下,像一只驯服的猫。
这次驻扎的地方是一个小城,阿飘同李去联系了临时场地。演出棚搭在他们的体育场,一张张钢丝床打开来,临时铺位也搭好了。
小王子把自己的床同安子的床支在一起,对栗儿说:“她今天喝多了一点,又在哭,是什么日子吗?”
栗儿想了半天,“哎呀,今天是她爸的生日!”
小王子皱皱眉,栗儿看着他那两条纠结在一起的浓眉,再看看他的下巴,已经有星星点点的胡茬子了!不禁大惊,问:“小王子,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17岁了。”
“不会吧,我记得我们刚到时,你看上去一团孩气,最多十三四岁。”栗儿心生疑惑。
“我要快点长大,好娶她。”小王子说了这一句就掀开帘子走出去,留下栗儿对着他的背影发呆,人说想快点长大就可以快点长大的么?
大家一切弄妥以后已经是黄昏了,小城里的人三三两两到这体育场来散步,草坪上,跑道上,到处都是人。
演唱队的人也去散步,欣赏夜景。栗儿躺在床上,安子和小王子都不在这里,海盗也不知去哪儿了。这一个用布隔出来的小小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远远地,她可以听到月光的萨克斯声。月光一定是坐在哪里吹萨克斯,风会掀起他的长发。对了,海盗也一定同他在一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海盗一直同他在一起了。
栗儿爬起来,朝外面走去。顺着萨克斯的悠扬乐声走去。
一处隐蔽的角落里,那是一个很小的篮球场,隐在看台的后面,没什么人去。月光坐在篮球架自爱,全神贯注地吹那首“In the rain”。悠扬的曲调里,那只狗,海盗,沿着方方的场地跑过来,又跑过去。像在追逐一个永无法追逐到的梦想。
栗儿遥远地望着月光,就这样望着月光,只觉得又是迷惘又是苍凉。
天渐渐晚了,如洗的月光升上来,栗儿仍然站在那里,像要看痴了一样。她宁愿一直那样看下去。似乎千年以前她已这样站着,并且还准备再站千年一样。
安子和小王子坐在一条江边。――那个体育场下边就是一条滔滔的江。
月光将一切照得银白。安子指间夹着一根烟。
“今天是我爸的生日。”她说。她从来不愿对人说这些的,可小王子实在是个很好的听众,小孩子的心地最纯洁了。
“我爸是个海员,半生都在船上。他每到一个港口都要停留,还要在那里找一个妻。”安子吸着烟,望着面前那条江,望得那条江仿佛都要凝固了一般。
“我妈妈是他众多的妻之一。唯一不同的是只有我妈妈为他生了孩子,我。我妈妈因此死于难产。她长得什么样我都不知道。”安子自嘲地笑笑。又好象忽然想起一样,“我今天有点疯了,怎么想起说这个。小王子,回去吧!”说着站起来。
小王子始终没有说过话,可在站起来之后,他却把安子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似乎要把一种什么力量通过掌心传递给她。
安子心里感到一阵安慰,感谢地拍拍他的肩,“回去吧。”
第二天的演出是相当累人的。尽管头两天并没什么观众,但一样要卖力演出,以便吸引观众。音乐通过扩音器放到最大,安子只觉得头都要吵裂了。
她整天坐在架子鼓前,即使没有这种需要她也坐着,似乎只有这里是安全的。
栗儿的歌声令全场观众为之疯狂,原本抱怨女演员露得不多的观众也开始鼓掌。
栗儿穿了件睡袍似的东西,保守的感觉里有着放纵。那件衣服往她身上一穿,栗色的长发披下来,再配上沙哑的歌喉,什么气氛都出来了。她唱的那首歌仍然是她和安子两个人合作的歌词,题目叫做《二十四岁的寡妇》。“二十四岁的寡妇,穿了睡袍在地毯上走,从深夜走到黎明,从黎明走到深夜……”
安子用架子鼓给她伴奏,她们的合作天衣无缝。
几场以后,他们的生意越来越好,票价一涨再涨仍然场场爆满。
三天以后,一个夜总会的老板找到阿飘,要请他们团在他的夜总会里驻演。
“不必了。谢谢老板的好意。只是我们的团员都比较喜欢流动性的工作。”阿飘婉拒。
“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这小地方?怕我们庙小,请不起你们这尊大菩萨呢?”夜总会的老板有点阴恻恻的。
“哪里的话。只是我们自己的水平实在有限,承蒙老板你错爱,我们诚惶诚恐都来不及呢……”阿飘一边说好话,一边打眼色给李。李悄悄离开。
“那就跟我们走吧。我觉得你们水平挺好的,我喜欢。我尤其喜欢你们那只野猫。”那老板的话越说越不像样。
“老板,你这么说我可做不了主哦。要问问团员们才知道。你跟我来,好吗?”阿飘看场子里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将老板和他的两个保镖往后面带。
“好,我一定要见见你们那只猫,她看上去可真他妈的够味。”那老板笑笑的,一边朝他的两个保镖丢眼色。
“这边,来,这边。团员们都在这里休息呢。”阿飘笑吟吟地把他们带进一个用布隔出来的单间。
三个人跨了进去。阿飘飞快地从布的另一面闪出去,“嗤”地一声,拉上拉链。与此同时,他们进来的那个地方也拉上了拉链。
“就凭这个?”老板几乎是狂笑,抽出一把匕首,去割帐幕。
谁知,整个布顶也掉了下来……这个陷阱,还是当年阿飘和李搞马戏团的时候用来把大老虎变得无影无踪的道具,连麻醉针什么的都现成。
“装车,撤。”阿飘在外面指挥若定,一个小时以后,又在途中。
大篷车向前,月光吹起了萨克斯,天已经黑尽。
安子和栗儿又坐在角落里。
“怕吗?”安子问。
“怕什么?”
“今天这事儿。”
“今天这事儿怎么了?”
“如果我们没抓住这三个坏小子,倒给他们抓住了,你岂不是最惨的一个?”安子笑笑地对栗儿说。
“不怕。你那里不是有魔棒吗?”栗儿有恃无恐。
“要是没有呢?”
“有就有,哪来那么多‘要是’!”
“若这魔棒不是一根真正的魔棒,以前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巧合呢?”
“怎么会?”
“怎么不会!难道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有童话?”安子笑。
“那就认了嘛,放一条身子在江湖上来闯,什么事不会遇到。”栗儿在包里摸索一阵,向安子伸出一只手去,“给我一支烟。”
安子摸一阵,也抽完了,顺手捅捅旁边一个人,“给我两根烟。”
“不要抽了,好吗?”被捅的那个人的声音在黑暗里传来。
“怎么是你?”安子听到那是小王子的声音。
“我一直在这里。”小王子说。
“谁有烟,讨两支。”安子向黑洞洞的车厢里的众人求援。
“啪!”一个硬纸盒落在她面前。萨克斯的声音一滞。
“谢了,月光。”安子拾起一摸,是包没拆封的。打开来,递一支给栗儿,自己再点上一支。呵,YSL!她抽惯的。
栗儿也抽出来了,安子最常抽的YSL,她习惯MORE。虽说明知月光对安子的痴迷是从下火车那一刻,安子说,“萨克斯,你好。”就开始了,但心里仍免不了一阵痛。
烟头的红光一明一灭,安子将头靠在车厢上,呼出一口气,身旁传来小王子的叹息声。
“怎么了,你?”她问。
“没什么。夜了,你睡吧。”小王子说。
“抽完这支就睡。”说着这话,她已经摁熄了烟。
小王子轻轻把一床毛毯盖在她身上,她在黑暗里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