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心》夜壹

2、第二章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9点。
　　爸妈用接近怪罪的口吻抱怨我为什么回来这么晚，明天还有正事要做。
　　我一笑置之。
　　洗了澡，准备睡觉，电话突然响起，看看来电显示，是胡海明，我的未婚夫。

　　我接听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而没有语调的改变。
　　“你好吗？”
　　我忍不住讪笑，好讽刺，这不是明天即将结婚的人说的对白，倒像是分手后许久没见的旧日恋人叙旧时的开场白。
　　“我很好。”我答，“你呢？”
　　“很好。”他说。
　　“在做什么呢？”他问。
　　“准备睡觉。”我掀开被子。
　　“会不会紧张？”
　　“还可以。”我利落干脆。可想了一下，还是再加上一句，“你呢？”
　　“还可以。”他说。
　　明知，答案会是如此的无趣，却还必须问那样的问题。
　　连对话的兴致都没有，更何谈琪琪那个关于爱与不爱的问题！

　　电话两头又是很正常的沉默。

　　“早点睡觉吧，好好养足精神。”他说。
　　“是！”我答。
　　然后我们都挂了电话。
　　如释重负。
　　他说，我说。他答，我答。他问，我问。
　　这样的游戏，从此之后，就算烦腻，也要忍耐。
　　有一层纸，谁都不想先捅破；敌不动，我不动。
　　他太不了解我。我是喜欢拉锯战的人。如果，他有什么不满，大可说出口。
　　可惜既然你选择迁就我，我就视之为对我冷淡的默许。

　　可能，我们谁都没有想过一起走上红毯的人，会是对方。
　　在自己的记忆里，虽然两家时代交好，来往密集，但于我而言，他同路人，无甚区别。
　　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多过一个问候。

　　我躺下，盖上被子，拧暗了灯，留一丝光线。我已经害怕起，并恐惧着，夜绝望的漆黑。

　　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既然明天即为人妇，那是不是应该对他做一下了解？
　　怀揣着半分好奇、半分打算认真重新开始的决心。

　　首先，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闭上眼睛，准备好好回忆，或者，带我就此入梦也可以。
　　可是，时间分分钟地过，却始终没有胡海明的影子。
　　眼皮映上真真切切的人影，不是他。我知道，我确定。
　　我的泪欲夺眶而出，但是，今夜，可以不可以，可以不可以不出现在我的眼前？
　　魔鬼般的梦魇，折磨着我，体无完肤，八年光景……

　　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坐起来，拉开床头柜抽屉，想要翻一支YSL，却不经意掉出一张照片。
　　小学毕业照。
　　麻花辫，白衬衫，格子裙的年代。

　　那是一个月前，搬行李的时候整理出来的。
　　胡海明说：“照片上的人你还记得吗？”
　　我摇头。
　　“你们班35个人，为什么照片上只有34个？”
　　“哦？你数错了吧。”我答。
　　“不信，你数数看。”他递给我，我接过，随手扔在了床头柜。
　　如今想来，他当时的表情或多或少有些神秘兮兮。
　　我拧亮了台灯，做着一件让自己清醒时多少会觉得有点无聊的事情。
　　一个，两个……
　　如他所言，三十四，与照片背后的三十五个签名不符。
　　看着那些稚嫩的笔迹，莫名暖暖。
　　我在人群里发现了丹丹的身影。
　　这不足奇，足奇的是我在签名里看到了胡海明的大名。
　　才记起，我们三个，是同窗六载的少年同学。

　　既然如此，胡海明一早就知道这其中关系，为何又故意问起那句“三十五，三十四”的问题。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初见时，他只字不提这其中的联系，却在结婚前夕，翻找出这张相片。

　　“第三十五个人在哪里？”我发短信问他。
　　侧头看一眼闹钟，已经是半夜12点。
　　把照片塞进抽屉，关掉手机，不睡也得睡。

　　至今，仍未明白，为何一听到长辈们的提议，他会这么坚决地丢下与之相恋了6年的丹丹，众目睽睽下，单膝跪于我面前：“我会照顾你的余下的人生。”不顾那边伤痛欲绝。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他自信满满，他知道我会同意，他知道此时此刻我需要一条哪怕只是浮萍，来拯救我半溺的生命。

　　我一脸颓然，点点头，“好的。”
　　如所有人所愿。除却丹丹。
　　一个人的伤痛用三个人的心来承受。
　　我不仁不义。

　　八年，足以让整个世界倾倒。
　　让不可能变成可能；让确定的变成否定的。
　　让一个意气风发、自以为是、狂妄自恋的女孩变成得过且过、偏安现状、无欲无求的傀儡。

　　我不该跟这个世界来抗衡，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所以，会有那样的结果，是不是？
　　我应该知足常乐，满足别人恩赐给我的一切并且安静得等待命运最后的审判。

　　是，或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抽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