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下缠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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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原野上响起一声鹤鸣，着长袍的仙家从空中跃下，轻巧落在道观前。
他身边还立着个黑衣囚徒，两人一黑一白，活像是索命的无常。
“小神司命求见东岳大帝。”仙家掏出青铜香炉，点燃三柱香，跪倒在地，往正殿磕了个头。
香燃尽，人还没出现，仙家低声咒骂，再从袖袍里掏出三柱香，还未有动作。白荻突现在观前，望着不速之客，问道：
“仙家来，是为何事？”明明清风朗月的声音，过耳却如恶魔低语，仙家手一抖，香线落在地上，背上密密匝匝一层冷汗。
仙家从地上爬起来，细细打量着眼前人，他嘴角含笑，眼神清明，可见心态平和，不由得心底一沉。面上却不敢吐露分毫，只从怀里掏出两个锦盒，递给白荻。
“此乃龙太子行钊，因性情狂悖，导致人间大旱三年，还杀了不少缉拿的天兵，被捕后，又不服天庭惩处，自堕为妖。”
盒子里面是行钊的龙筋和逆鳞，白荻看了眼，扣上盒子，丢进袖子里。
“仙家一路困顿，不如随吾进屋歇歇脚，饮杯茶水。”
仙家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笑着摇头：“就不劳烦帝君了，小神还急着回去复命呢。”
“如此，有劳仙家了。”白荻见他回绝，倒也不勉强。
“帝君客气。”
一直沉默着的行钊突然开口发问，语气是十足的不敬：“你就是东岳大帝？”
“正是。”
“不过如此，可见你那些传言都是花钱请人胡吹的。”
一旁的仙家气的跳脚，怒骂道：“无知小儿！帝君也是你能点评的？”语气虽怒，言语间却是暗含赞同之意。
白荻脸上笑意更甚，并不在意两人故作姿态，笑道：“年轻人，有些傲气，好事，好事。”
行钊冷哼一声，待到白荻转身欲走，突然发难，掌心聚气，将夜露汇成一团，凝成冰刃，极速朝白荻刺去。仙家在原地急的打转，却无分毫阻止之意。
冰刃顿在离白荻半寸的距离，瞬间化成水，从行钊指间溜走，他脸色很难看，腮边鼓起两个硬包，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龙子生来便可以呼风唤雨，调水成兵，这是第一次，在旁人面前失去了对水的主导地位。
掌间再次凝起一团白气，想要继续往前，白荻眼珠颜色变得赤红，巨大的威压从天盖下，空气凝成一团，化作无形的手，压着两人低头。
仙家熬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敬畏的伏地，行钊还咬着牙，不肯低头。
不过无所谓，纵使心里有太多不甘，人也能乖乖下跪臣服，膝盖重重砸在泥地上，砸出一个坑，泥点子溅在青白的脸上，本来就很难看的脸，变成一副吃人相。
前伸的手死死撑着不放，白荻叹着摇头，不乐意碰他，从袖子里扯出一块破布头盖在上面，行钊手上传来剧痛，飞快甩开那块布，将手缩回来，可惜还是晚了，整只手已经被吃的只剩手掌了，抬头恨恨盯着他。
“化龙水。”白荻笑眯眯地解释道。
屈指在空中一弹，行钊光秃秃的掌上生出五条白骨，掌心被污血打湿。在无风的夜里，利骨强行刺破血肉的声音，让司命打了个哆嗦。
“这可不是下马威，连北海龙王都做不上，你还不配与吾对抗。”
行钊甩开脸，两颊用力抽动，讲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你瞧瞧你，拼尽全力，却连吾真身都靠不近，吾还一招未发呢……”冷冷地嗤笑，像是拍行钊在脸上，打得脸通红。仙家搓搓手，打着圆场。
“呵呵，帝君神武，只是出门前，龙王特地……”白荻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讲。
地上伸出两只鬼手，扒住行钊的两只脚，用力一拉，连惨叫都没有留下一声，人就这么不见了。泠冽的冬风甩在仙家身上，也不顾脏污，身子一软瘫在泥地里，抬手擦去额角冷汗。
白荻随和一笑，打了个响指，仙鹤自上俯冲下来，围绕他身边，引颈长鸣。
“仙家该走了。”
司命连声应好，吹了声哨，仙鹤不情不愿地踱步过来，背起仙家，往天上冲去。
司命行至南天门，刚交过腰牌，便有神色焦急的仙娥上前问询：“仙家怎的才回？里面等的发急，连催了几次来看。”
仙家嘴里发苦，甩了甩乌糟糟的衣袍，回道：“我如何不急，只是你看我这狼狈样子，也晓得我这趟不顺。”
仙娥回望过去，不禁皱眉，招来信鸟，将引子喂给鸟儿吃下。与仙家一起立身鸟背，信鸟待两人站稳，煽动鸟翼，驼着她们往第三重天飞去。
第三重天，仙雾重重，藏在云深处的神殿，挤满了高位神君，有些正依窗品茗与同伴谈论风月，有的红脸拍桌，争论不休，还有几个正扒着门扉不住往外探的仙娥。
司命跟着仙娥绕过重重殿宇，刚踏入殿前花园，神殿里所有声音统统消失。
司命小心抬起头，眼见里面所有神君都转身望向他俩，不由手心发汗，正要跪下，里面传来一声冷哼。
“莫要再磨磨蹭蹭的浪费时间，快些进来回话。”
“是。”司命躬身进殿，将下凡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待他话音落下，神殿又陷入沉寂，长桌尽头的神君拨弄着手里的命盘，片刻后，发问：
“吾算到有明奴落生锁山，你前去，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无，锁山妖鬼之气浓厚，小神神力低微，一入锁山，耳目闭塞，同凡人也没什么区别。”
神君面色凝重，盯着命盘上摇摆不定的指针，窗前品茶的女神君倒是抚掌笑了。
“帝君果然非凡，被你们那些龌龊手段折磨了万万年。如今听司命这么一说，帝君非但没有变成你们料想那般，还能自如控制情绪。依我看，要恢复往日风姿，也不过时间问题。”
“月老娘子，帝君自然非凡，只是你我一条船，何苦再说些戳心窝子的风凉话呢。”方才争执的青年神君苦笑。
“谁和你一条船？”月老啐了一声，青年神君退败。
“你们当初决议想要对付帝君，我与月老当初就不赞同，如今这样，可要注意了。”一白须神君，摇头叹息。
主座神君望着停摆的指针，目光从众神脸上一一扫过，起身丢开命盘，自信地说道：
“瞻前顾后，岂能成事？都说他生而不凡，吾难道不是？他再如何反抗，能扛住天道？”
神君阔步迈出神殿，向天三拜祈祷，月老叹了口气，跟着踏出去。眼见院子里异兽环绕，头顶显出七彩祥云，神君璀璨一笑，其余神君拜倒，高呼圣明。
“天道终究是向着吾的。”
“天帝，帝君从来没有同您争过什么……”
“吾知，只是……我们生而对立。他不争，也会有人逼着他来抢，吾先下手，手段不光彩，也只为了好结果。”神君目光笃定，眺望远方。
白荻跨过道门，身上行头已然换了一身。摸了摸还是跳个不停的心，回房的脚步停住，转身往林子方向走去。
林深雾重，衣袍角被染湿，拖在枯枝败叶上，哗啦啦的作响。白荻还没走多远，便停住脚步。双目饱含情意，嘴角上扬，轻声唤道：
“小妖怪，过来。”
香樟树叶上挂着的一滴夜露，漫起一片白雾，雾气越凝越紧，最终尽散，显出一个背着背篓的俏丫头，丫头手攀着树干，脚步点着交错的枝桠，几个起落，跳下落在他对面。
“林子这么黑，你不怕吗？”
“我？我才不怕，我是怕你怕才来陪你的。”祝余单手叉腰，一手点在白荻鼻子上。
“好，白某人在此谢过小妖怪舍命相陪。”
急促的心跳忽然停了，伸手按住翘起的嘴角。见她弯腰捡柴，也不等她，快步往前。
“诶……等等我。”祝余反应过来，望了眼黑黝黝的四周，把枯枝往后一塞，快步跑上前想抓住他的手。
白荻侧身一扭，躲开她的手，小步往前跑。祝余小脸皱成一团，发力追赶，好容易追赶上他，正要伸手要去牵他。只见他身形闪动，祝余回神，人已经跳离数丈。
祝余哼了一声，飞身跃起，化成露水粘在他肩上。还不待他反应，一只肉乎乎的手将他的手死死扣住。
白荻心底那只凶兽不甘束缚，狠狠撞动着。那傻妖怪却什么也不知，得意的笑脸在他眼前放大，祝余举起两人十指紧扣的手，轻轻一晃。
“被我抓住了吧！”
白荻将目光从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挪到小妖怪的笑脸上，胸膛下藏着的凶兽，急剧地喘息着，祝余见他捂着心痛哼，焦急地抬头，与他目光交汇。
“还是很难受吗？”手覆上他的手，明明隔了那么远，都能感到猛烈的心跳。
祝余惊呼，正要退开，白荻反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位置，痴痴望着她。
太阳东升，小口吞噬着林子里的暗。红艳艳的光笼住两人，地上斜斜拉长的影子紧紧缠在一起。
“小妖怪，我被你抓住了。”
祝余咬唇，只觉自己怀里揣着的兔子也被感染，四条腿乱蹬，弄的她呼吸都失控了。挣扎着想要退开，却被白荻按住。祝余被迫近了几步，仓惶抬头，见他眼里蒙上欲，自己的倒影在他眼底变得扭曲。
“阿祝，这次你又在看什么？”
和那日一样问题，祝余避开他的目光，说出一样的答案。
“你的眼睛……”
“里面有什么…”白荻喉结滚动，声音低哑的。
“有……”
白荻好看的脸贴了过来，肆意地打量着她。祝余觉得周边空气稀薄，呼吸越来越难，想跑又觉得四肢僵硬，怎么都动不了。
“你是不对我使了妖术，我怎么动不了呢。”
白荻低声笑了起来，将唇贴过去：“阿祝，我想亲你。”
那交缠住的影子，一下来个倒错，又再次合为一体，分不出你我。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月下缠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