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宝钻]星流》凌弋

55、Chapter 55 清晨

　　诺多族的王廷堡垒矗立在埃瑞德罗林以东，埃瑞德威斯林在东部与南部将其与贝烈瑞安德分隔开来，中间仅有几条通道可以出入。以隘口与山脉为屏，这片“迷雾之地”上，灰与白的宫殿群拱卫着至高王的居所，呈现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多角形。这其中不仅有至高王与他的王弟的宠臣的宫殿，更有留给诸位王子公主们的居所——当他们回到王廷谒见的时候，并不会住得离他们的父亲或叔伯太远。

　　目送三河之谷的客人离开那条如绢的白色大道，身影渐渐没入群峰之中，雅尔塔拉轻轻舒了口气。

　　虽然陛下和殿下都三令五申，不过，要他一个诺多将领对背信弃义之徒日日好脸着实相当难为。

　　“算他走运。”他轻哼一声，调转马头准备朝不远的军营行去，却见春阳之下，一身轻袍的黑发王子正佩刀策马而来。

　　“二殿下。”雅尔塔拉勒住马缰，俯首为礼，“这就启程了吗？”

　　“日安，将军。”王子和煦地微笑，俊脸上的神色是难得一见的轻松，“不错，我已待得够久，再不走怕是父亲都嫌烦了。”

　　他的身后跟着一列长长的车队，那是希斯路姆给纳国斯隆德的赠礼——包括那些火器在内。

　　“说的哪里话。”雅尔塔拉笑道，“不过这段时间确实辛苦。这一次去纳国斯隆德殿下可以好好休息休息。我也有很久没有听过殿下与芬德拉托殿下合作的小调了。”

　　“说是这么说了。”玛格洛尔耸耸肩，“为绿精灵耽搁了这么久，谁知道英戈尔多他会不会等我。”

　　“那么，祝殿下好运？”

　　“承将军吉言，您也好好享受最后的假期吧。”玛格洛尔笑眯眯道，随即再无迟疑，率领车队扬鞭东去。

　　看着二王子潇洒离去的背影，再想想某位被困在至高王寝殿里的曾经的“二王子”，雅尔塔拉只想感叹一声同人不同命。然而很快，他便再也无暇多想关于“二王子”这个身份的幸福指数问题了。

　　这对将领而言，注定是个繁忙的假日。

　　雅尔塔拉返回军营不久，便接到了来自王廷堡垒外围侍卫长的求助。

　　待那名叫奈弗勒的黑发女性工匠阐述完事情经过后，连战场上被绿精灵放鸽子也未皱过眉的将领只想抚额。

　　“陛下准备送给诺洛芬威殿下的东西不是一直被陛下放在大工匠协会的储藏室，怎么会弄丢？”

　　“准确的说，是‘预备’送的原材料而已。”立在他面前的，犹如霜打过的星蕊花的缜密工匠严肃指出。

　　“……”

　　“那只是十三组块原石当中，最轻便易携的二十四块，所以陛下才会那样看重——他认为这是最贴近理想材质的一种，但您要知道，将军，在我和不少大工匠看来，它光的折射率和理化性能却并非最完美的，关于这一点，学界的其他看法也……”

　　“打住打住，奈弗勒小姐。”雅尔塔拉赶紧举双手求饶，“我想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不是它怎么会弄丢这件事？您又是怎么发现的？”

　　“我们每天停工前都会清点一遍数目和种类。”奈弗勒木着脸道，“一直到昨晚都没有问题。可是今天轮到我清点的时候才发现，那数目是对的，但是原石却不是此前的那些——虽然外表看上去极度相似。原本的那二十四块却并没有这样扎手的触感。”

　　雅尔塔拉试了试工匠呈上来的东西，它们的边缘确实带给他的手指一种微微的刺痛感。

　　“不急，我想，既然只是试验一类，或许它也不定会成为最后被择定的石头。我们大可不必先自乱阵脚。”他思考片刻，做了决定，“走吧，奈弗勒小姐，我们先去工坊看看。”

　　*

　　费艾诺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工坊冰蓝的火焰，而是卧室那挑高的穹顶，他略略一动，便骤觉周身一阵酸痛。

　　“醒了？”

　　他转过头，芬国昐正独自坐在窗边一张小几旁。他的上shen未着cun缕，头上也未戴冠冕，长长的黑发流水般垂xie至白皙的肩膀，看那样子并未梳洗。

　　“什么时候了？”费艾诺捂住额头，哑着嗓音问，恍惚间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大梦。

　　“还早，您要是还累着可以再多睡一会儿。”他的半兄弟不知在看哪里，头也未抬，“反正休假，午餐时我再叫您。”

　　“……”

　　这一下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了，费艾诺披了件袍子，慢吞吞踱到芬国昐身边：“做什么呢？”

　　“如您所见。”

　　他们面对的是一方方形的浅口容器，里面布满了干净的白色细沙，沙面上间或分布着红、蓝、白、绿等色晶石，乍一看毫无逻辑，仔细辨别却会发现它们的排布事实上颇有章法。

　　至高王起了点兴致，在精灵身边坐下：“你这段时间就在琢磨这个？

　　“我有了一些新的设想。”芬国昐又放进几枚红色的晶石，用指挥杆将他们推至沙盘里那片“山地”的前方，动作熟稔得根本让人想象不到他其实看不见，天知道他私下里到底将这些“新想法”琢磨了多少回，“兄长请看。”

　　看着那些绕过一小片环带又陡然折向西南的晶石，思考片刻他的用意，至高王险些笑出声来：“你还没忘记明霓国斯！”

　　“埃尔威·辛国毕竟是很难忽视的对象，不是么。”但是芬国昐的神色极度冷静，“谁说只许他们有美丽安环带，诺多族就不能有自己的‘环带’了？”

　　“……”

　　打死他费艾诺都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他自己居然会对芬国昐说出这样的话。

　　“诺洛芬威，你……你给我安分一些。”他开始觉得牙酸加眼角抽搐，“埃尔威·辛国……如果非要算辈分，你我说不定还得叫他一声叔父。”

　　“……”

　　“这只是设想。”芬国昐淡淡道，“我想兄长，如若未来战机再开，您也很难说那一片疆域到底会为我们带来怎样的结局吧？”

　　话是这么说了，可现在毕竟还没到“未来”啊！

　　况且，谁家预设的所谓“守护环带“是要悄悄拿火铳的发射口对着多瑞亚斯那个最隐蔽的出口来“防卫”的？至高王严重怀疑他的半兄弟可能是被火器之威震慑过度，得了失心疯。

　　他的目光落到芬国昐chiluo的xiong月堂上，那上面分布着不少青紫、红色的zhua痕和yao痕。再往上则是他钟爱的修长脖颈与生得线条利落干净的下颔。晨光之中统帅的面庞沉静如水，灰色的眸子里似有细碎的光焰跳动。

　　“当然，若兄长认为不妥我们可以搁置再议，我说了，这只是一种假设而已。”指挥杆将沙盘中的一颗蓝色晶石轻松挑开，自西向东在沙盘中划了一条笔直的长线，“我们的目光如今应当放在这里。如若我们将第四卫队转移过去，那么，蓝角隘口的守军压力就会大为缩减，山脉之东的门户将完全向我们打开。召回提耶科莫和卡尼斯提尔吧，费雅纳罗，他们能将右翼军团带到此刻我们目所不能及的地方。”

　　“……”

　　“费雅纳罗，你在听吗？”

　　“在。”

　　芬国昐侧头：“我想知道你怎么看？”

　　“实在是……堪称伟大的构想。”他的兄长沉默片刻，似乎是半真半假地叹了一口气，芬国昐几乎能够从他的语调中想象出他面上的微笑时是如何飘忽不定。

　　“可是，既然到了这里，我们何不想得再远一些，或许第一个阶段，我们只需要二十个太阳年，甚至更短的时间，便可以蓝角隘口为突破口，借助火器的力量，向东推进。至于你的提议嘛，呵，诺洛芬威，提耶科莫或许还有可能，但是卡尼斯提尔，他目前正一门心思把自己埋进沙盖里安那一堆初定的关税协议里——虽然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用上它们，但目前看来他自己是信心和干劲十足。因此，你最好别指望那家伙。”精灵的身躯靠近，他覆住他的手背，将那指挥杆推向了另一枚红色晶石的西北面，“跨过阿尔戈草原和这片丘陵地带，吉尔多兰高地，我以为，我们真正的机会，在这里。”

　　这一刻他的声音沉静而温煦，与他掌心的热度一起，莫名令芬国昐想到了过往那些暮春的风。

　　“但我看不到更远的地方了，兄长。”芬国昐道，“如果多瑞亚斯不配合，中路缺乏补给，我们的马不会有那么快。”

　　“……”

　　“况且，现如今我是这样。”他笑笑，“您又要派谁去征服那一片未许之地呢？”

　　“……”

　　“费雅纳罗？”

　　“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什么？”芬国昐歪头。

　　费艾诺握住他的手，正要说话，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葛洛尔送来了一封信，那信来自温雅玛——它居然是由鹰王亲自送来的一封加急密信。

　　图尔巩原本和埃兰薇一直在内芙瑞斯特地区旅行，中途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晓了诺多大军班师后至高王廷发生的事情，于是他带着妻子飞速返回了自己的宫殿，而后在心中含蓄又紧张地表达了对父亲的慰问以及对至高王的愤怒。

　　关于这一切，温雅玛之主想简单对至高王说两点。

　　第一点：

　　「一位优秀的主君不应当使他的统帅成为寝殿里的主人——就好像森林狼不应该在羊圈里每天咩咩一样。」

　　第二点：

　　「他的好哥哥芬巩告诉了他与绿精灵的送行宴上发生的一切，他要说他的大堂兄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卓越人物。但是他不同，他认为至高王没有考虑过的温雅玛也需要那些“炮仗”，因此，如果他的大伯与至高王也能够考虑到他内芙瑞斯特的压力，将那些“炮仗”也送点儿过来给他一些比较闹腾的手下比如某几位金发黑发的挚友研究研究的话，那么他或许会考虑原谅至高王对他父亲做的一切而且在来年的盛宴上带来一些他绝对会喜欢的礼物。」

　　“炮仗？”费艾诺几乎全程皱着眉念完图尔巩的书信，“你这没有文化的，当年都是请的什么教师给他们启蒙？为什么你儿子连‘火器’这样简单的单词都能拼错？”

　　“……”芬国昐忍住翻白眼的欲望，“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儿子并没有真正见过那家伙，而且，这个您私下新创的单词还未及刊文推广至全族的缘故。”

　　“这小子有点意思，不声不响地跑到温雅玛胡作非为，现在羊毛居然薅到我这里来了。”费艾诺丢开书信，眼底精光闪烁，“倒是没想到，他和那大鸟居然一直有来往……”

　　芬国昐侧头，他敏锐地听出了某种阴谋的味道：“费雅纳罗，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为了你……为了奖励你的辛苦，你的构想。”他的兄长突然揽住他，重重地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你想要一件礼物吗，诺洛芬威？我要送你一件了不起的礼物！”

　　“……”

　　“但是这需要你的帮助，你必须得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