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余光》北辰徐行

5、第五章

　　这栋楼东边已经拆了一部分了，西边还没动工，程旭和陈亦铭从西边的楼梯上楼，来到第一次见面的天台，程旭走上前把手撑在栏杆上，俯视着大约半个镇子，最后目光停留在北边，问：“从这儿看，你看到了什么？”

　　“一片厂房？”陈亦铭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只有一片建筑，看着不像住人的地方，倒像是工厂。

　　“是厂房没错，但是陈医生，你最好不要到那边去，因为那边是没有光的。”程旭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

　　“这个世界上总有地方是光照不到的。”

　　说完这句话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程旭转过身来，靠着栏杆坐下来抬头看着陈亦铭，突然笑了笑，说：“喂，我说你怎么到这儿来工作啊？”

　　“医生在哪儿都是治病救人，这边更需要医护人员，还有就是我不想留在那里，所以来了这里。”

　　“真不会选……”

　　“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不知道啊，就这样吧。”程旭侧过头看着陈亦铭，说：“陈医生，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是个好孩子。”

　　“啊，你这回答也太不走心了吧！”

　　“那好，你是个帅气的小朋友，行了吧。”

　　“你怎么老把我当小朋友看待！”程旭表现的有些不满。

　　“好好好，大朋友，时侯不早了，你该回家了吧？”

　　“那行，我们下去吧……其实我回不回家也无所谓，也没人等我吃饭，我妈她不会这么早回来，回来了也不会理我。自从我老爹走了以后，她接受不了，然后得了抑郁症，有的时候意识都是乱的。”

　　陈亦铭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把他送到家门口就走了，没有说再见，因为他记得程旭说过不喜欢告别。程旭家住在一个老式房子里，两层楼，不算很老旧，但总觉得少了点生活气，很冷清，他家门口有颗月桂树，这个季节已经没有月桂花了。

　　陈亦铭走在回住处的路上，他觉得这孩子应该很孤独，所以也格外的悲观消沉，他依稀记得月桂树也有个悲伤的故事，是关于太阳神阿波罗和女神达芙妮的，这是一个爱而不得的故事，达芙妮最后变成了月桂树，阿波罗说:“你将成为我的树，你将终年长青，成为胜利者的荣冠。”从此，阿波罗将月桂树尊为他的圣树，所以月桂就有了胜利，骄傲的意思，但月桂最初的寓意就是被埋葬的爱。

　　陈亦铭回到了住处，不知道为什么，他失眠了，脑子是放空的，可就是睡不着。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头有些疼，他给自己泡了杯浓咖啡，强行打起精神去上班，果然医生是有职业素养的，穿上白大褂，在手术室里的陈医生已经没有了疲惫的神情，他要对病人负责，所以绝不能懈怠，一上午做了两台不大不小的手术，陈医生虽然很年轻，但是毕业于国内数一数二的医科大学，还是教授的得意门生，可想而知手术都很成功。

　　刚出手术室的陈医生揉了揉眉心，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闭着眼睛低着头，看上去很累了，陆澄过来说：“亦铭，还不去吃饭吗？”

　　“我没什么胃口，你先去吃吧，我休息一会儿。”陈亦铭头都没抬地说。

　　中午停止挂号了，医生护士也都去吃饭休息了，手术室外的这条走廊上只有陈医生一个人。

　　“陈医生！”

　　陈亦铭闻言猛地抬头，很是吃惊，问到：“你怎么来了？”

　　“欠你这么多顿饭，我可是说过要还你的，说话算数啊。”程旭把卫衣帽子拉了下来，揉了揉头发，笑着说到。

　　程旭今天穿了一件蓝白相间的卫衣，黑色工装裤，白色运动鞋，他的头发有些略长，整个人看上去很青春阳光。

　　陈亦铭从他手里接过几个饭盒，有荤有素有汤，陈亦铭问：“你吃过了吗？”

　　“也还没有。”

　　“那一起吃吧，我办公室有餐具。”

　　“好啊。”

　　他们俩坐在外科办公室里，一边吃着饭，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陈亦铭刚想说这饭菜还挺好吃的时候，程旭就说了一句：“好吃吗？我自己做的。”陈亦铭闻言呛了一口，咳了两声，然后抬头看着程旭：“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会做饭？”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不会自己做饭可能早就饿死了。”

　　没等陈亦铭说什么，程旭就从包里拿出一瓶可乐递给他，说：“肥宅快乐水，要不要？”虽说是碳酸饮料，陈亦铭也没拒绝，接过去喝了几大口，然后说：“你还挺让我吃惊的。”

　　“陈医生，你会不会喝酒啊，改天有空一起？”

　　“六号床病人，你怂恿我这个医生喝酒啊？”

　　“我是说改天你放假了一起呗，我一个人多惨啊，万一又被人当成要跳楼的怎么办？”

　　“我们学医的很少喝酒，我不太能喝，不过我可以看着你，省的你喝多了又惹事。”

　　“好嘞，那周末见？”程旭指着桌子上的排班表，周末陈医生休假。

　　陈亦铭有点哭笑不得地答应了。

　　“那我先走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