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刑侦]》绫羽

9、第九章

　　冯冰冰从小旅馆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不下雨，太阳西斜，血红的天空让她甚至炫目。
　　她全身无力，在这条有些泥泞的小路上行走的时候，差点被一颗小石子绊倒。昨天一路颠簸到后半夜，他们才在洪市下属的越县落脚。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也会过上逃亡的生活。但她能怎么办？她爱这个男人，在洪市漂泊的这两年时间，他一出现便成了自己唯一的情感寄托：不嫌弃自己的工作，还总能记得自己的生日和各种各样的纪念日，还会给自己买很多礼物……但也许，这种喜欢里也是有一点怕的？有时候，他也会因为一点小事情打自己。但至少他知道避开脸，而且每次都后悔得那么彻底！甚至会跪下来求自己原谅。
　　作为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女孩儿，她好多次觉得自己能遇到他是多么幸运，毕竟能有多少人懂自己呢？懂作为一个女孩都会有的公主梦？
　　所以这一次，他说他是因为失手杀了人，自己也无条件相信了。昨晚男友开着摩托在雨中逃亡的模样，冯冰冰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如果自己在此刻抛弃他，那他会怎么样？他肯定会跌入悬崖，真正走向人生末路吧！

　　冯冰冰虽然感觉人生在这一刻被乌云挡住，但她只想走一步算一步。她回头望望他们的房间，沈利正站在窗户边望着她。冯冰冰朝他笑笑，她当然不会离开这个男人，她只是得到了男人的允许下楼去小卖部去买东西，因为很糟糕，昨晚一安顿下来，她就发现自己来例假了。
　　县城的小卖部没有大城市那么多选择。经营小卖部的是个老头，自己已经是第二次来买卫生棉了，显然不会像昨晚那么不好意思。她谨遵沈利的要求，不用身份证、不用银行卡这些会暴露身份的东西，刚打算掏出一百元现金的时候，小卖部的老头就朝她摇摇手：
　　“找不开找不开。”
　　“还找不开？”冯冰冰有些烦，因为沈利跟她说要用现金，但是老头昨晚就说自己找不开钱，今天居然还说不行。冯冰冰在心里又一次抒发了对大城市的热爱，以及对小城镇的鄙视。
　　“你就手机支付呗！”老头说，“不是一样吗？”
　　“……”冯冰冰不情不愿地打开手机，终于扫上了码。毕竟她真的不想去更远的地方买，她实在走不动了。

　　正在此刻，身后传来“轰轰”的声响，在路边玩耍的孩子、小卖部的老头、包括冯冰冰都不由自主回过头。四五辆警车从路边转过弯，朝他们的方向驶来。老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冯冰冰的脸就已经白了。她酸软的双腿就像是浇上了水泥，钉在原地无法动弹。从警车里第一个向自己走来的，是个个子并不很高的四十来岁的男子。可即便如此，他那双眼睛就似鹰一般锐利，气场已然镇住了面前的女人。他身后的另一名警察开口：
　　“王队，她就是嫌疑人冯冰冰。”
　　前面的警察拿出警官证朝冯冰冰一挥，见女人晃了下，他用低沉的声音开口：
　　“别动！”

　　时间倒退回两小时前。
　　包阳犹豫不决地望着面前的陈飞濯，正在他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陈飞濯的时候，门外忽然有人喊：“王队好！”
　　办公室里的三人回头看向门，从走廊进来的男子虽然嘴角带着礼貌的笑容，但眼睛却扫视了一圈办公室。锐利的目光落在三人身上后，他立刻了然此刻情况：
　　“怎么，小陈又来提供线索了？”他边走边把自己的公文包放在了办公桌上。他的桌上有一个相框，相框里则是妻子和女儿的合照。

　　包阳有点惊喜，立刻起身：
　　“王队，你回来啦！”
　　“是啊，出差结束就回来了。”王兴说着摘了自己的帽子。
　　“王队好！”简蔷也笑着问好。虽然破案的时候，王队会非常严厉和较真，但他确实很有一套，大家也很服他。况且他平时很关心警员，是支队的定海神针，父亲一般的存在。
　　“哎，终于……”包阳吐了口气，松弛不少。
　　“包子，你可不能泄气，这案子还是你挑担，周局让我辅助你。”他一回答完，包阳的脸立刻痛苦无比。但王兴没理睬他，直接朝陈飞濯走出去，“怎么，线索有价值吗？”
　　“我知道凶手了。”陈飞濯笑笑回答。
　　“那不是挺好？”王兴回答。
　　“可是他要写报道啊……”包阳插嘴。
　　“破案最重要。”王兴挡回了包阳的反驳。

　　在确定两名嫌疑人基本信息后，查询身份证、银行卡和手机的使用成为了重点。在警员们的不懈努力下，很快手机就有了线索。凌晨，冯冰冰的支-付-宝在越县有登陆的讯息，还在一个支付点有付款情况。在迅速确定位置后，四辆警车便立刻出发。
　　……

　　紧随王兴下车的，还有包阳、顾辰樟等一大批市局刑警。今天大家都带了枪，毕竟即将正面交锋的是一名持枪通缉犯。
　　简蔷就比较无奈了，她还是被包阳很执着地排除在任务名单之外。在愤愤之余，她本打算打通王队，无奈王兴拍拍她的肩膀：
　　“这案子说了是包子主持，我当然不能给你求情。”他耸耸肩，“你还在实习期，他也是关心你。”
　　“可是……”简蔷还想争辩什么，王兴却一使劲按住了她的肩膀。简蔷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王兴就压低声线：
　　“你偷偷跟着我们，冯冰冰是女的，我感觉会用的着你。”
　　简蔷的眼睛一亮，王队的话让她兴奋起来：
　　“好！”
　　王兴抬头看了一眼还在走廊里坐着的陈飞濯，他知道就算阻止这家伙，他等会儿也肯定会跟过去。还不如让他和简蔷一组，简蔷作为警察能保护陈飞濯，同时为了保护陈飞濯女孩儿又不能离现场太近。两个小朋友被他一糊弄，互相牵制还能安全些。于是王兴低头：
　　“你和小陈去领两件防弹服，你再去领一把手-枪，等会儿远远跟着我们，你保护好他。原则上不许你们靠近，更不许影响我们。必要的时候，我会联系你。”

　　所以此刻，两人正在警车刚刚拐出的巷口，小心地观察着冲在前面的警察们。
　　简蔷伸手挡了一下陈飞濯，阻止他想要继续向前的举动：
　　“这回你得按我的规矩来。”
　　“？”陈飞濯没接话，只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按道理，你是绝对不能来现场的。”她顿了顿，“既然现在王队默许，你得乖乖接受我的保护。”
　　“怎么保护？说来听听。”陈飞濯低头很认真地看着简蔷，她清澈的眼睛里甚至能映出自己的影子。
　　“跟紧我，不许擅自行动。”
　　陈飞濯耸耸肩说道：
　　“前提是，你足够专业。”
　　简蔷刚想回应他有些嚣张的态度，这时，现场的警察却忽然大吼起来：

　　“沈利，你不要乱来！”
　　“快放下枪！”
　　“不要一错再错！”
　　躲在角落的两人这才瞪大双眼，原来就在警员们刚刚控制住冯冰冰，觉察到危险的沈利便冲出房间，这时路过的十三岁女孩儿正巧被他一把擒住。他索性掏出枪，把女孩儿劫持到了自己的房间并反锁。
　　“畜生！”简蔷握紧了拳头，而此刻的陈飞濯一声不响，他抿住嘴唇抬起手机努力对准窗户。
　　“这种时候你还拍照？”简蔷见到他的举动有些生气。
　　“救人是你们的职责，我的职责是让更多人知道沈利有多可恶。”他冷冷说完，简蔷显然更郁闷，毕竟她现在只能站在这里看着自己的前辈们努力。

　　“沈利，你冷静一点，你千万千万不能一错再错了！”包阳举着喇叭对那个站在窗前的男人喊。
　　“我已经杀了两个人了，再杀一个又如何！”亡命徒躲在窗帘边一边笑一边吼道。
　　“你女朋友还在这里，你总不能当着她的面杀人吧？”包阳继续动员他，而沈利则笑得更猖狂：
　　“我在孟市杀了的就是我女朋友，那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她又算什么！”凶徒说着不屑地瞥了眼站在阴影里，被几个警察控制住的冯冰冰。
　　冯冰冰心里冷透了，她用一种怨恨又悲伤的眼神望着楼上的男人，嘴唇则因为流泪而微微发颤。
　　枪筒就这样对着那个无辜的小女孩。很快，天色渐渐暗下来，一部分警察已经偷偷将周围的群众转移，包括那个女孩儿的母亲。她昏死过去，直接被送去了医院。

　　女孩儿从原来的惊恐，变为了哭泣。可沈利手里的枪管只要用力捅一下她的太阳穴，她就只好把痛哭收住，变成恐惧又不甘的抽泣。当天色完全黑了的时候，人质已经几乎没有力气，她的双腿因为长久站立和恐惧早就使不上劲儿，加上两人都没有吃饭，实际上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另一边王兴实际上已经带着几组警察研究了从房间门和窗户口突入的可能性，但考虑到嫌疑人手上的是枪，他们最终还是放弃了方案：
　　“沈利，你总拿枪顶着她也没有用啊！”包阳继续喊道，“你先下来吃点东西再说行吗？”
　　沈利不说话，他躲在窗帘后面，盯着楼下一众警察，倒是他手上的小女孩儿开始不断哀求：“叔叔我饿了……叔叔，我想喝水……”

　　一开始，沈利还企图用枪恐吓这个小姑娘，但很快，他也感觉自己抓着她的手越来越沉，女孩儿已经体力透支，快要站不动了。沈利明白，如果这个女孩儿真的昏过去，那么警察立刻就可以击毙自己。所以他终于在长久的沉默后开口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要人送水和饭上来！”他的声音一飘进包阳的耳朵，喇叭立刻就被举起：
　　“没问题，我们立刻上来送！”这显然是一举逮捕他的好机会，可沈利的声音却再次打断了包阳的想法：
　　“我不要你们警察送，给我找个女人上来，不许带任何武器，你们也不许跟着！”
　　包阳皱了下眉头，他没想到沈利的反侦察能力这么强，于是开口：
　　“没有女人，只能我们送。”他回答。
　　“那就让冯冰冰送。”沈利不吃这套，他一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已经被押解到警车上的冯冰冰。

　　这当然不可行，于是王兴走到包阳身边轻声对他说：
　　“还要拖一下，狙击手正在调整角度。不过……”王兴顿了顿，“当着小姑娘的面射杀确实太残酷。”他想起了自己可爱的女儿，“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还是能趁此机会解救女孩儿。”
　　包阳心里有些毛，他问王兴：
　　“王队，话是这么说，但让冯冰冰去也很危险啊！”

　　王兴摇摇头，目光却落到了巷口那两个人影的身上：
　　“你愿意赌一把吗？”
　　“什么？”
　　“我们队的小警花，可是朵铿锵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