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刑侦]》绫羽

62、第六十二章

　　简蔷直勾勾看着医生将镜子碎片从她伤口处夹走，除了挪动带来的疼，让她的脸时不时会抽一下，在她脸上再没太多的表情。
　　医生皱着眉，灯光下他仔细望着伤口作业，本以为是个姑娘得吱哇乱叫，却没想到这姑娘途中还用另一只手接了个电话：

　　“怎么回事丫头？手又负伤了？”包阳的声音顺着电话线传来，简蔷长叹一口气，算是做了回答。“你啊你啊，才去两天就出事，我都开始检讨自己是哪根筋搭错才会让你去！”
　　“师父，你能不能安慰一下我？老是损我很有意思吗？”虽然那边时而会传来疼痛，让她抽一口凉气，不过总的来说，简蔷并没有把这个过程太放在心上。
　　“要不要缝针？”包阳没理她继续问。
　　“要，医生说可能要缝三针的样子。”
　　“你……为师真的要吐血了！”包阳虽然有些恨恨，所幸没再打压她，“行了，准你三天假。”
　　“不需要！”简蔷立刻回答。
　　“你给我闭嘴吧！我没让你立刻打包回来写检讨就不错了，我听说是你自己违规操作造成的。检讨肯定逃不掉，你给我三天安安稳稳反思吧，这个案子不缺人手，今天我这里又过去了三个人。没你也差不了。”

　　“……”简蔷真的闭嘴了，她吸了一下鼻子，医生却忽然开口朝外喊道：
　　“喂，家属你过来一下！我这边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
　　简蔷明白她是在喊陈飞濯，而男子则在她处理伤口后不久就踱到屋外去了，简蔷能看出他脸色发白，想必是见了这狰狞的伤口又不行了……简蔷转身朝外探了下身，陈飞濯背靠病房大门，从一排简易的塑料椅上站起来，走进时却咬着发白的嘴唇。简蔷默然，刚才在池塘边那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不知道是绷给谁看的，现在柔弱得如同一只白兔。
　　“怎么，家属在？谁啊？”
　　“陈飞濯。”简蔷刚说完就立刻断了和包阳的电话，转而开口赶他：

　　“你出去吧！”她皱了下眉头，眼下，她觉得自己负伤还要再多照顾一个人的情绪简直是雪上加霜，还不如自己扛下来的好。
　　陈飞濯看看她的脸，故意跳开那鲜红的伤口，看向医生：
　　“您说。”
　　“缝三针，可以吧？”医生保险起见当然得征求一下家属意见。
　　陈飞濯盯着简蔷的眼睛，像是在询问她是否可以。女孩儿对他这表情稍有不耐烦：
　　“行，没问题，我吃得了疼。你赶紧出去！”
　　陈飞濯深吸一口气，他皱了下眉头，还是决定出门。胃里不太舒服，至少自己不能再给医生添乱，吐在这里。
　　“这小伙什么情况……”医生见他离开开始小声抱怨，“姑娘还没怎么样呢，他的脸白得像张纸。”
　　“……”简蔷没有回答，她当然知道原因，她甚至能想象出陈飞濯此刻脑海里的场景，但这没必要跟一面之缘的医生解释。

　　从病房出来后，简蔷的手臂又被吊在胸前，她拍拍门外陈飞濯肩膀：
　　“好了。”说着还低头瞥了一眼他的脸，半晌才犹豫着开口，“你……还好吧？”
　　这算是一句安慰，陈飞濯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到那条被吊起的手臂，还是长吁一口气：
　　“不好意思，都没帮上什么忙……”
　　这句稍显客套的回答让简蔷低头给他肩膀来了一拳：
　　“能别搞煽情这套吗？”她看看窗外，天色渐暗，她知道自己今天是肯定回不了队里了，况且包阳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恐怕自己这么一弄，还会牵连到带队的组长，实际上现在回去也只会给别人添堵而已。于是她吐了口气，“我饿了，想吃饭。”
　　陈飞濯的心情随着拳头带来的疼痛，以及女孩儿率性的回答，终于渐渐转为明亮。

　　对于陈飞濯来说，自从六月起与她共事，心里某个常年黑暗的角落似乎正在慢慢剥落。他骨子里是一个冷的人，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也因为工作兴致的原因，他习惯于隐藏。而这个女孩儿，她虽然喜欢和自己较劲儿，却像极了一团炽热的火，某些时候他能从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会咬住牙什么也不说，但她对于很多事情却要比自己坚强得多。而且……陈飞濯看着大排档昏暗的灯光下，简蔷被照亮的半张脸，她正认真吃一碗云吞，陈飞濯越来越觉得和她一块儿吃饭食欲会很好：
　　“你不吃吗？胃里还不舒服？”简蔷抬起头，看他不动筷子却一直盯着自己，有些纳闷：
　　“受伤了胃口还这么好。”陈飞濯感叹完低头用筷子搅了一下碗里的汤水，终于挑起一撮面条咽了下去。

　　“你不知道我今天有多累。”简蔷咽下一只云吞终于问他，“你怎么也来商市了？”
　　“预料到你会闯祸，所以来了。”陈飞濯的回答如丝般顺滑，让简蔷差点没控制住自己手上的筷子朝他扔出去。陈飞濯闪了一下，脸上原本紧绷的表情算是稍稍松弛了些，他扬起唇角，“你们的案子，我也在查。”
　　“生意做到商市来了？”简蔷用了个不太贴切的比喻。
　　“对啊，就是没想到半路冲出来个陈咬金。”
　　“嘿！”简蔷觉得他又在揶揄自己，联想起包阳刚才电话里也一个劲儿损自己，她觉得自己身边全是直男简直没救了，“不说我是难受？”

　　陈飞濯摇头：
　　“不是你！”他被女孩儿的模样稍稍逗笑了，“是我们主编拜托了这里《城市晚报》的副主编红琳，这个人，要我去帮她调查另一件案子。”
　　“？”简蔷来了兴致，“什么案子？”
　　“失踪案。”
　　“那你还调查行李箱的案子吗？”
　　“呵，既然她要跟我做交易，我就给她调查失踪案。如果她不能给我行李箱案子的线索或者消息，我手上还有筹码，顶多写了她的失踪案。”
　　简蔷点头，他的算盘打得精明，于是她伸出手朝陈飞濯晃了晃。男子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把一瓶胡椒粉塞进了她的手心。简蔷一愣：
　　“我都吃完了，要什么胡椒粉。”简蔷把胡椒往桌上一放，“你把失踪案的资料给我看看。”
　　“干什么？”陈飞濯费解地望着她。
　　“我帮你一起查查啊！”

　　“你就别三心二意了。”陈飞濯没理她，简蔷的脸终于有些憋红，她只好不情不愿地开口：
　　“干不了了，你给我看资料。”
　　陈飞濯捕捉到了前面半句话，这才抬起头有些奇妙地望着她：
　　“你这是……破坏纪律，被公安局开除了？”
　　“啊，对对对！”简蔷不耐烦这些个损人的话，“您老说的都对，我失业三天，闭门反思。”

　　陈飞濯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他的头发被夜里的风吹起，侧脸被远处的灯光勾勒出好看的棱角，微微眯起的双眼，让整张脸柔和了许多。简蔷几乎没有见过他如此松弛地笑过，即便是从前无数次的笑，也总是那种礼貌性质的不得不笑，很少会有这种发自内心的笑，简蔷看得有些入神。陈飞濯转身拿出红琳给他的资料袋，递给了简蔷。简蔷没敢再看他，她的视线终于还是落在了褐色的牛皮纸袋上。
　　男子低头喝了一口汤，开口介绍：
　　“失踪的女人叫邹梅，是商市平瑞饭店的服务员，36岁。已经失踪五天了，警察始终没有找到她的下落。她的寻人启事已经在网上转载很多次，不过至今没有什么线索。五天前，她下班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家，她的丈夫在家等了她很久都没有等到她，电话也关机了。直到第二天早上，他忍不住了才去报的案。”

　　简蔷拿出资料袋里的东西，有女人的照片和工作饭店的照片，以及打印了的寻人启事。对于女人的介绍也不厚，资料并不是很充足。
　　“你打算怎么查？”简蔷看着这并不充分的资料，还是开口问他。
　　“如果是你呢？”陈飞濯问她，简蔷抬头，这里面似乎有要考考她的意思：
　　“亲人、单位先摸一遍，电话、银行卡也摸一遍。这是常规思路。”
　　“所以电话银行卡就要拜托你了。”
　　“哈？”他理所当然的模样让简蔷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主动走进人家的坑里了。
　　“要是能得到警方的大力支持，这个案子破起来岂不是分分钟的嘛！况且以你的性格，被‘开除’三天在家反思，还不如去破个案。”
　　的确，不如破案，反思不如破案。简蔷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她认栽没有反驳，基本已经默认了陈飞濯的提议。

　　陈飞濯此刻抬头，他忽然发现不远处走来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穿着一件无袖T恤和短裤，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在十月的夜晚倒是很惹眼。他冷着脸也看着陈飞濯，当走到他们的桌边，简蔷才反应过来略有惊讶地开口：
　　“嗐，我都说没事儿的，学长你还来。”
　　“怎么没事，都缝三针了。”说着他伸手拉了一下白色的绷带，女孩儿一直对于这种稍显亲昵的动作有些抗拒，不过也并没有拒绝。倒是对面的陈飞濯，此刻的表情简直落入冰窖。
　　“老板，给我来一碗云吞。”
　　“我们都吃完，打算走了。”陈飞濯开口。
　　宋晖阳终于将视线转向他：
　　“这大排档还是我推荐给学妹的。”言下之意，这里根本就是他的主场。

　　简蔷莫名觉得这两个男人的脸色不太好看，这个打麻将还三缺一的阵容，不知为何在饭桌上竟然有了火药味。简蔷想了想，莫不是因为三个人也能凑出一副斗地主？
　　“学长，之前可能是我说得不太确切，我和他之间，没有你想象的深仇大恨。”
　　这句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倒换来了当事人更为危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