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来雨未犹》高意简

5、老爸

　　两点的时候，刘多凯看了看手表，收起自己的资料，“时间到了我们进去吧。”
　　吴魏收起手机，他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心有点沉。老爸出事到现在，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在很短的时间，他曾经拥有的一切，被毫不客气的收走了，没有讨回的权利，就连他唯一的亲人也被一道铁门锁在了两个世界里。
　　所有的委屈，除了和高洋，吴魏一直压在自己心里，他也想像别的孩子一样，可以有能依靠的人哪怕能让他躺在怀里哭一场。可惜不存在，除了咬牙忍着他没得选。
　　刘多凯陪吴魏走到接见室门口，停下问道：“还需要我进去吗？”
　　吴魏摇了摇头，咬了咬嘴唇。
　　“进去吧，你爸等着你呢。”
　　走近接见室，吴魏隔着玻璃看到了脱掉西装，穿着一身囚服的老爸，吴魏深深的吸了口气，如果不是提前心理准备，吴魏觉得自己不会相信这是自己的老爸，没有了精致讲究的穿着，没有了一副社会精英人士的自信和洒脱。换来的是苍白无光泽的面色和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吴魏觉得自己无法接受，他不愿意相信这是自己的老爸，他想离开这里。他不想呆在这个让他满是失望的地方。
　　“吴魏……”老爸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拿起了玻璃对面的讲话筒。
　　吴魏听到老爸叫他，也拿起了面前的听筒。
　　”爸爸……”尽管一直在克制，情到深处还是克制不了，短暂的失望最终还是被无尽的牵挂冲刷掉，所有的委屈和思念，这会似乎随着那句很久没有叫的爸爸倾巢而出。眼泪泄洪般流下，吴魏努力的克制不让自己哭出声，他呼吸急促，胸腔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吴魏，对不起，爸爸让你受委屈了。”老爸很少在吴魏面前表达自己的关爱，此刻看到吴魏像儿时一样委屈的在自己面前痛哭，心里五味难咽。孩子长大了在自己面前终究也是个孩子。他隔着玻璃跟吴魏道歉，另一只手放到玻璃上希望这样能安慰一下孩子。
　　这段时间的委屈，吴魏难以控制的情绪崩溃。他努力克制调整自己的情绪，老爸在那边心里愧疚静静的等着，他也明白，孩子是压抑太久了。
　　“爸爸，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刘叔一直在帮我。”几分钟之后，吴魏情绪平复了很多，探监的时间有限，他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自己情绪的宣泄上。
　　“嗯，那就好，你是个坚强的孩子，爸爸相信你能挺过这段时间。”老爸语气里透着关爱。“你马上要读高中了，本来……”
　　“爸，没关系，以后我也可以出国。”吴魏果断的答道。
　　老爸笑了笑，“你现在搬进老房子了吗？”
　　“嗯。”
　　“没想到这个时候它又帮了我一把……”老爸若有所思说道，“那是个学区房，附近有三中知道吗？”
　　“已经知道了。”
　　“现在八月低了，你的学业不可以中断。到九月初开学之后，你去学校找王校长，让他给你办理入学，他是爸爸之前的朋友，你不要顾虑。如果你自己搞不定，你就去找你刘叔，让他帮你。”
　　“嗯，我可以的，你不用担心。”
　　老爸表现的些许欣慰道：“吴魏，你是个大孩子了，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等着老爸出去。”
　　“嗯。”
　　“只是生活方面要辛苦些了，老爸已经拜托你刘叔叔，他会接济你，你现在主要任务还是好好学习，爸爸相信你能做好。”
　　“知道了爸爸，你不要牵挂我，我会好好的。”
　　“好孩子。我在这也挺好，不用没完没了的应酬了……”老爸说到这里突然中断了，吴魏能感觉到老爸的不甘心。
　　“你还要记住吴魏，老爸入狱后，之前你认识的那些叔叔，他们不主动找你帮你的，你不要和他们联系，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记住了爸爸。”吴魏早就明白，除了刘叔他没有跟任何人联系。
　　“最后，吴魏……”老爸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要恨爸爸好吗？”
　　“不会……”
　　吴魏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吴爸爸从吴魏很小就发现，这孩子和别人玩的时候总是显得很开朗，但他一个人的时候又总是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任何一个东西坐很久。从来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些年了，随着吴魏一天天长大，有次他看到吴魏在打拳的时候对着沙袋眼睛里漏出的凶光，他第一次面对孩子感到后怕。
　　出了接见室，吴魏看到一直在门口默默等着的刘多凯：“你爸爸还好吗？”
　　“嗯。”吴魏点点头。
　　“吴魏，其实你爸爸……他没有做过坏事，外边那些传言都不是真的。”刘多凯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相信老爸。”吴魏坚定地看着刘多凯说道。
　　刘多凯没说啥，拍了拍吴魏的肩膀。
　　两人分开的时候，刘多凯问：“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刘叔，我自己可以，已经很麻烦你了。”
　　“对了，吴魏，你等一下。”刘多凯说完拿出自己的钱夹，从里面掏出一张银行卡，“你爸爸之前在我困难的时候借过我一笔钱，现在我把他给你，省着点用。密码是六个九。”
　　“刘叔，我知道你想帮我，你不用……”
　　“说啥呢？这是你爸的钱，你爸现在用不到，给你就拿着。”刘多凯说着塞进了吴魏的手里。
　　“刘叔，我……”
　　“刚才不是说好的不能和我见外吗？”
　　“谢谢刘叔……”吴魏接下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我知道你是个不爱求人的孩子，可你现在是在成长的关键期，需要大人的帮助，有什么事过不去，答应刘叔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嗯。”
　　“好了，折腾一天了累了吧，回去吧？学校那边我会提前给王校长打个电话，你到时候直接过去找他。”
　　“刘叔再见。”
　　“走吧。”
　　从看守所回来，吴魏去银行查了下银行卡，里边有五十万。刘多凯在维护了老爸的尊严下帮助自己，这让吴魏很感动。吴魏记下这笔钱，想着日后一定归还。这笔钱也解决了日后吴魏的生活问题，他现在十五岁，等读完大学再进入社会这笔钱按照正常的花销足够了。其实刘多凯完全可以按照每月定量打给吴魏，但他考虑到吴魏不求人的性格，还是全部交给吴魏。让他自己去掌控，也是一种锻炼。
　　银行离自己住的那条街只有一站路，吴魏提前一站下车，查完银行卡里的钱之后准备步行回家。这附近不知道是不是在学校附近的缘故，马路都很窄而且经年失修，坑坑洼洼，机动车经过时不小心总是会被路面颠簸的左右摇晃。吴魏穿过一个路口，他发现这条路还有个很不显眼的胡同，胡同两边被摊贩歪歪扭扭摆的东西堵着，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谁家门口。这条胡同方向是朝自己家通了过去，吴魏之前出门的时候在自己家门口留意过，除了算命的大叔说的那个胡同，他们小区门口另一个方向还有个胡同口，吴魏打量着方向和自己按原路走路回家的方向。应该是那个胡同口没跑了。吴魏想着反正没什么事干，就当是认路了。
　　胡同有些窄，通不了机动车，两人行走有的地方还要错错身子。也许是胡同太隐蔽或者太窄了少有人走，吴魏觉得这条胡同倒是比大马路还要干净些。难得这里有个这么清静的地方。吴魏觉着这条路还不错，来回跑了一下午，这会他走路有些松散散的。
　　胡同里也并不是直的，两边大都是居民私人盖的房子，大小不一，拐拐走走眼见吴魏走都前边一个大拐口。很稀罕的看见前边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在抓着另一个人的脖子？这是干啥，打劫吗？
　　吴魏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眼看两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吴魏的脸也越来越沉，冤家路窄吗？他看到了小杂毛。
　　小杂毛抓着一个看起来个头和年龄都比他小的小毛孩的衣领子。这会他也看到吴魏慢悠悠的过来了，嘴里“操”了一句。小毛孩明显的更害怕了，赶紧的护住自己的脑袋。
　　不管他们在干啥，吴魏并不想搭理他们，两人简短的对视之后，吴魏装没看见一样从他身后走了过去。小杂毛只是骂了那一句，也没再有动作。
　　转了路口，吴魏远远的就看到他们小区那几个锈迹斑斑的大字了，还真是能通过来？一向有些路痴的吴魏觉得挺自豪。
　　吴魏这会儿有些口渴，他迈开大步想着赶紧回家喝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