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龙史》泯然间

4、不知者无罪

　　四月的一天，自北面平原匆匆赶来的一位硕腹巨贾的商人请求进谏商陵君，称自己有条真龙要献上。

　　传话的小太监赶忙小跑着进殿将此事告诉了商陵君。
　　且看那层层象牙高阶上，本卧榻在靡离奢华的龙椅上的商陵君听闻后猛地坐起身，眉毛一挑，眼里迸发着精光。
　　强压下心中的狂喜，他唤了那商人进殿。

　　商人腆着个大肚子，跟着一位推着铁笼的小厮步履匆匆地走进来。
　　彼时，商陵君亲热地下了高台，双眸紧紧粘在那盖了块黑布的铁笼上，他笑着扶起伏跪在地上的商人，语气是全然的信任：“那真龙你快与我瞧瞧！”
　　听了这话，一言都还未语的商人语塞，没想到这商陵君竟是这等好诓骗，收起原先想好的措辞，商人笑得一脸阿谀，连连点头，“这南海蛟龙乃是我途径海南时所遇，小的千辛万苦地与之搏斗了十天十夜，一逮到它便赶来献给您了。”
　　这商人的话语中漏洞百出，商陵君竟也是浑然不知。
　　“很好，很好。”商陵君不等小厮将笼上的黑布取下，几个箭步来到笼前一把掀开,但见那“蛟龙”正蜷在笼中一角，弱小可怜又无助。
　　“蛟龙”脸长得和鼠相似，身子像鳄鱼，扁长的尾巴，粗短的四肢，全身长满了厚厚的鳞甲。
　　懂行当的却是一眼可认出,这不过是只灰溜溜的穿山甲罢了，何来“蛟龙”一说？可看着这样的“蛟龙”，商陵君也是不疑有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南海蛟龙吃的是什么？”商陵君已经开始憧憬他国君主得知自己降伏了蛟龙会是何等的惊讶。
　　“吃北面平原的土蚂蚁。”
　　话一说出口，商人惊得一身冷汗。
　　不好，刚才太高兴了，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怀着惴惴的心瞥了眼商陵君，却见他只是立刻下令命人速速寻来这土蚂蚁，眼角间的笑意不减。
　　商人又朝他瞥了几眼，直到肯定他没起疑心，这才放下心来。
　　这商陵君可真是好糊弄。

　　在那之后的几天里，商陵君用重金打发走了商人，每日朝政上总是心不在焉，他的心思全都扑在那条“蛟龙”身上哩。
　　商陵君养“蛟龙”的第四天，向来有话直说的王大夫实在是看不下去，耿直的他直接义正凌然地在朝堂上道出自己的心声：“君主，那奸商送来的哪是什么“蛟龙”，分明不过是一条“地皮蛇”！君主，这区区穿山甲，您莫要再糊涂下去了啊！”
　　龙椅上，商陵君的脸气成了酱红色。
　　一时间，朝中其余百官也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满朝议论纷纷。
　　商陵君自觉被狠狠拂了面子，一席话劈头盖脸地砸下：“王大夫，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堂堂君主哪需你来提醒，来人，拖下去，赐十鞭。”
　　一切变故来得太快，国字脸的王大夫瞪圆了双目，实在是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在被两名侍卫夹着转身的那一刹那，两行热泪自浑浊的老眼中流下。
　　朝堂上安静的听得清银针落地，相信，商陵君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再为这事惹他不悦了，即使是在朝堂之下，百官们一相逢，却也都会夸赞一句他能收复“蛟龙”的大贤惠了。
　　这招，商陵君做的真是太妙了。
　　商陵君下了朝，气呼呼地直奔“蛟龙”的住处。刚才在朝堂上被王大夫气出的所有愤怒，在看到他的宝贝“蛟龙”时都消散了。
　　只见那“蛟龙”蜷起“健壮有力”的四肢，活像个扎堆的丸子，又倏得如蒲扇开团般展开。商陵君看了连连拍案叫好，当下决定将“蛟龙”的住处迁居到自己的宫殿。

　　事故来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