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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绿裙子 ...

  •   夕阳终于落下,沉沉暮霭降落在天地间。

      风眠冷眼看着陆知微,不知道在筹谋些什么。

      陆知微缩在床上裹紧了薄被,努力地想要支撑出一两分七宗仙门宗主的排面来——但目前诡异的状况来看,她大约是做不到的:谁会光溜溜裹着被子来一场跨世纪的眼神对决啊?

      “……你能不能……先转过身……”

      思来想去,陆知微挤出了一句艰涩的话语。

      风眠却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里却带着一丝露骨的薄凉,就这样如同看一件器具似的看着她,一副毫无杂念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陆知微觉得自己反倒是那个满脑子废料的。

      于是她默默地原地躺倒,拉过被子盖过了头顶。

      风眠:……

      一时间,谁都没有出声。

      陆知微原本就是一个有耐性的人,她可以追踪一只白蚁一整天最后找到巢穴捣毁干净,用陆昭冥的话说是,如果她这份心用在修习上,恐怕早已经有不俗的成就。然而她这份心,后来用在了剥坚果壳上。

      而现在,她窝在薄被下,把被窝拉开了一点缝隙,无声地和风眠对峙。

      太阳落山,外面的人声渐渐止息。不知名的虫子一声声地哼唱着烦人的曲调,月光洒进窗户里,如霜雪一般浸润在空气中,勾勒出风眠瘦削的身影。

      忽然间,窗户边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有许多只脚摩擦过木头发出的声响。

      再后来,虚掩的窗户被拉开,一团黑色的东西趁着月色爬进了窗户,顺着地板咯吱咯吱地朝着陆知微所在的方向靠近。爬到了床边,它仰起了脑袋,眼看就要爬上床栏……

      陆知微几乎是裹着被子跳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蜷缩到了床脚,哆嗦道:“什、什么东西……”

      风眠好似没有听见,只静静地倚靠在墙边,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外面的虫鸣鸟叫都消失了,房间里只剩下那个东西攀爬床铺的声音: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过了一会儿,它在床头探出了脑袋。

      陆知微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风、风眠——!”

      这什么东西啊啊啊——!!

      就在陆知微崩溃的时候,房间里忽然亮起了一盏灯。

      微弱的烛火光芒下,那个黑色的东西露出了原本的模样:锃亮的暗紫色盔甲,还有两只威风凛凛的钳子。

      这模样,她再熟悉不过了。

      那个紫色的家伙屁颠屁颠爬到了陆知微身旁,先用尾巴卷住了陆知微的脚踝,才心满意足地仰起头,两只小眼睛亮闪闪,整个身体都在用行动表达着它的喜悦兴奋之情。

      “吱~~~”

      “………………”

      陆知微腿软地瘫坐在床上,面瘫脸看着在床上兴奋舞动钳子的小蝎子。

      它的个头似乎又变大了一些,原本盔甲上的裂痕已经不见了。现在的它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正在她的床上欢乐得像只狗。

      而风眠,他此时刚刚放下手中的烛火,眼睫微微上扬,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他绝对是故意的。

      陆知微咬牙切齿地想。

      ……

      第二天清晨,阿忧带着新买的衣裳回到了客栈。

      彼时陆知微的电量已经耗尽了,又变成了鸽子般大小的小白鸟。阿忧进门时,她正懒洋洋地躺在床铺上发呆。

      昨天夜里,她也不记得自己与风眠究竟僵持了有多久,只记得后来意识越来越昏沉,醒来的时候,它已经趴在了风眠的枕头边。

      她在夜里精神抖擞,暗搓搓地想要逃跑去找陆昭冥,结果房间外设了结界,根本撞不出去。无奈之下,她又企图入梦追个《一代魔君》电视连续剧,结果,它的翅膀才刚刚碰到风眠的脸颊,就被他的手摁住了身体。

      后半夜里,她小小的鸟身,身上压了一座泰山。

      风眠的手腕就放在她的脊背上,重得她啾都啾不出来,只能泪眼汪汪地趴在他的枕头上,死死扛着这本不该属于她的重量。

      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整个后半夜,陆知微都在心里无声地叫骂。

      后来,天就亮了。

      阿忧回到了房间里,看着枕头边的散落了许多的白色羽毛,心疼得眉头都拧成了山:怎么办知知掉了好多毛啊啊啊啊……

      阿忧偷眼看风眠,却看不出什么异样来。恰恰相反,这位喜怒无常的魔君现在看起来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阿忧于是顺理成章地猜想:是昨天相处还算愉快吗?

      可愉快为什么会掉毛啊!

      阿忧抓破脑袋想不通,偷偷问小鸟:“你是不是说不该说的话了啊?”

      “啾!”根本没机会对话好么?

      “你们晚上打架了吗?”阿忧忧心忡忡问。

      “……啾……”

      陆知微趴在枕头上,有气无力:比打架还惨好么,这是单方面的压制,暴行持续了一整夜,并且施暴者现在正在无情地嘲讽!

      阿忧心疼地摸了摸小白鸟的脑袋,又愁眉苦脸地看了看自己怀里的衣裳:“这次魔气耗尽怎么这么快呀?都没有办法试一试衣服。”

      阿忧带回来的是一件水绿色的轻纱罗裙,她昨夜在当铺里选了半天,只觉得以陆知知化成人形的时候幽静的小姑娘模样,应该非常适合这件绿色的裙子的。可是现在衣服买回来了,知知又变小鸟了。

      阿忧唉声叹气。

      为了凑钱,她还当了一个镯子呢。

      “你学会变回人形的方法了么?”

      “啾。”摇头。

      “可衣服总要试试合不合身才可以啊。”

      “……啾!”

      阿忧和陆知微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楼下忽然想起了一阵喧哗之声,紧接着是楼梯口的脚步声,下一刻房门被人拍响了,店小二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传来:“天字号的客官,请问你在吗?方便开一下门吗?外面来了几个官差……”

      陆知微:?

      陆知微:阿忧该不会去打家劫舍了吧?

      阿忧也是满脸狐疑去开了门,果然看见两个官差打扮的人,跟在店小二的身后。官差一见到阿忧,顿时犹如见了鬼,脸色忽然间煞白,倒退了几步:“你你你……还活着?”

      阿忧:“……我不像还活着的样子吗?”

      官差的神态僵硬,目光在客房里转了一圈,看见了房间的床上那间水绿色的轻纱罗裙,顿时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大人!大人——那个裙子找到了!真的在这里——!”

      顷刻间,楼下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约莫十几个官差把房间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中一个领头打扮的人踱步走进房间里,直接走到了床边。

      陆知微还坐在床上,抬起脑袋看着领头官差。

      领头官差是个三十上下的中年男子,他一脸凝重地盯着水绿罗裙,仔细鉴别了一会儿,才从口袋中掏出一副银丝手套,然后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各拎起了裙子一角,屏息查看那条裙子。

      陆知微:……

      陆知微:阿忧这条裙子来路不正吗?

      领头官差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裙子,回过头,朝着众官差点点头。顿时他身后那些个官差都松了一口气,脸色却没有缓和多少。

      阿忧看着这一顿操作,目瞪口呆:“我这裙子,是当铺买的!用镯子当的!”

      领头官差盯着阿忧,目光沉重地问:“姑娘,你……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阿忧瞠目结舌:“我为什么身体要不适?”

      陆知微:“?”

      小官差们早已经聚集在一起,对着阿忧评头论足,窃窃私语:“不可能……当铺的老板娘昨夜已经死了,当铺的伙计亲眼见过这姑娘试过那件衣裳,怎么可能完全没事……”

      他们私语声,对凡人来说也许声音不算大,但是此刻房间里的存在的活物两个是魔修,一个是魔兽,自然把他们的悄悄话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是这条裙子有问题么?

      陆知微悄悄地打量床上的裙子:它看起来平淡无奇,除了模样尚可完全没有别的特质,还有就是……上面覆盖着一点点稀薄的魔气?

      这其实并不稀奇,因为它是阿忧抱在怀里拿过来的。但是此刻它已经在床上空置了许久,那一点魔气却一直没有消散,隐隐约约,似乎一直维持在差不多的水准,既没有吸取这房间里充盈的魔气,也没有消散自身的。

      “怎么,有人死了么?”房间里,忽然响起一个沁凉的声音。

      几个官差这才意识到,房间里竟然还有第二个人。这个人一身白衣,明明就站在窗口,可是他们从进门到现在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他?

      领头官差望着眼前的白衣,只觉得一股逼人的压迫迎面而来。他毕竟比小官差们要见识多一些,再联想到房里的姑娘安然无恙,顿时悟了——原来如此!

      他抱拳:“敢问这位先生可是修士?”

      风眠不置可否,冷淡地看着领头官差。

      官差只当他默认了,于是朝着风眠恭敬行了个礼:“在下名叫常见。”

      被完全忽略了的小鸟陆知微,被迫趴在枕头上,听着这个叫常见的官差讲今日事件的来龙去脉。

      常见是金都城的知县差役。金都城原本是一个安静的边陲小城,自从五年前的一场地震,附近的山里面就经常跑出来一些魔兽,渐渐的,修仙人士偶尔也会跑到金都城附近来捕猎,原本的小镇就这样热闹了起来。

      城中有不少年轻人喜好修习术法,但是每个人的灵根不同,资质不同,自然是罕有人能够拜入名门正派,于是城中的有钱人就会寻一些修仙人士常用的法器法宝,方法得当的话,也能够稍微吸取一些清气,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这些法器大多是修仙人士淘汰的,也有一些是散修淬炼用来做生意的,效果良莠不齐。一个月前,有一户岑姓人家,因为小姐自幼体弱多病,眼看就要嫁为人妇了还不见好,于是从一位散修手里重金购买了一件绿色的罗裙。说来也是神奇,自从穿上了这件翠绿罗裙,岑小姐多年的咳疾竟然就好了,只可惜,一家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当天晚上岑小姐就失踪了。

      家人连寻了好几日,才终于在城郊发现了岑小姐的尸体。当时她身上只留下了一件亵衣,珠钗首饰钱袋样样都在,只是少了两样东西:

      她的外衫长裙。

      还有她的左眼眼珠。

      阿忧好奇问:“兴许是有人劫色?”

      常见望着那件绿色轻纱罗裙,目光复杂:“起初我们也以为是,但是城中接二连三出现了挖人眼睛害人性命案件,也有侥幸苟活的,且受害之人并不区分男女年龄,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曾经接触过一条绿色的裙子,之后就夜半消失了,再被寻见时都会少一只眼睛。”

      少一只眼睛么?

      陆知微盯着那条绿色的裙子,清晰地看见它的纹理之中暗藏着一点点的魔气。

      已经很久了啊,这裙子上的魔气竟然真的不会消散?

      谁也没有注意到,床上那只白色的小鸟一点一点挪到了裙子边,张开双翅,试探性地用翅膀探触了一下裙子。

      黑雾小小地波荡了起来。

      陆知微趁机吸了一口,只觉得这股魔气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馥郁芬芳,与森林中的魔气有着些许细微的差别,就好像是为人精心筛选过,选出最精纯的,用了什么东西固定在了这条裙子上。

      她不敢多吃,否则一不小心大变活人就尴尬了。

      只是在一夜欺压之后,她身上已经满是酸软了,虽然不能吃,那是不是能用一下呢?

      小白鸟歪着头想了想,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床上的动静,于是她就地躺倒,在绿色的罗裙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精纯的魔气抚慰了她身上的酸痛,陆知微完全没有发现,窗台边上的某位魔君的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风眠:……

      他的指尖微微一动,床上的小白鸟身上就多了一个禁锢的咒诀。

      陆知微:???

      风眠的目光却早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他听完了常见的一番言辞,淡道:“所以,你怀疑是魔修所为?”

      常见只觉得他一开口,自己的脚底下就莫名升腾起一股凉气,顿时紧张道:“是,我们金都城外的森林里常有魔兽跑出来,所以魔兽我们见过不少,至于魔修……虽然不是很厉害的这两个月大多被修仙人士给斩杀了,但是……”

      怀疑是魔修,其实是空穴来风。

      金都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城中的百姓早已经被他筛查了不知道多少遍。可是少一只眼睛的受害人还是一个接着一个源源不断地出现。近来城中人心惶惶,就连道行不算深的修士也开始失踪了……

      绿色的罗裙成了调查的线索,他已经苦苦追寻了数月,却也不敢声张,唯恐引起百姓更大的恐慌。直到昨日忽然接到了当铺掌柜的报案,说是妻子穿着一件绿色的罗裙失踪了。他匆匆赶去当铺,小二却说绿色的罗裙并未失踪,还被一位黄杉姑娘买走了。

      他追寻一夜无果,原本早已经绝望了,谁知道这位姑娘如今竟然齐齐整整地出现在客栈。

      这真是令他喜出望外。

      常见热情地望着阿忧:“想必是因为姑娘是个厉害的修士吧?”

      阿忧认真点头,笑靥如花:“是呀是呀。”

      陆知微:= =

      陆知微:虽然叫她修士也没错但是肯定不是常见以为的那种修士……

      “怪不得了!”常见想了想道,“但是那个传说中的大魔头,似乎一直没有被找到。城里传闻那位魔君兴许是受了伤躲了起来,专门吸食年轻人的精气来养伤,所以才有了这些案子……”

      不能动弹的陆知微:……

      如果她能动,她简直想要飞过去堵住常见的嘴巴,防止他说出更加作死的话来。

      这位兄弟你知道你面前的是魔君本君吗?!

      “总之既然二位是修士,那么这件裙子还是放在二位身边比较妥当。”常见又是行礼,“这几日,我们大人已经差人去请了厉害的修士前来,在那之前,有劳二位替金都城守一守这个祸端之源了。”

      常见带着手下逃命似的走了,离开时每个人脸上都是庆幸的表情。要是真让他们带回去,他们也不知道拿这件衣服如何是好啊,万一明天集体少一只眼睛可怎么办?

      房间里又只剩下阿忧和风眠,还有一只动弹不了的小鸟。

      “……啾!!!”

      她愤怒!!!

      风眠满脸的冷漠,走到床边。

      阿忧拎起了那件纱裙,好奇看了看道:“是我疏忽了,我还以为上面的魔气是我身上沾染上去的呢。”

      她把裙子拎在身前:“君上,这上面似乎是有一个禁锢魔气的封,倒是罕见……”

      不论是灵气还是魔气,要把它们固定在一个器具上是非常难的,需要修为高深的人用特殊的方法封存进去才可以。比如陆家的缚灵锁,就是陆昭冥封印进去的,放眼整个仙门,也就陆家有一个这样的法宝。

      而封印魔气,更是难上加难,需要极其特殊的器具才可以。

      阿忧突发奇想:“君上,如果给知知穿上这个……是不是她就可以稳定住魔气,不用变来变去了?”

      陆知微:!!!

      阿忧越说越兴奋,激动得两眼发光:“君上,你觉得这个裙子怎么样?不够的话,要不要我们去把背后那个人抓来逼他给知知设个封?”

      风眠的目光落在裙子上,视线轻飘飘划过它,悠悠落在了床上的小白鸟身上。

      静默了许久,他才轻声道了句:“不难看。”

      阿忧:……

      陆知微:???

  •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下错别字。
    昨天更新比较晚,基本上我如果没有挂请假条,当天一定会更新,就是可能会超过12点,以后尽量避免这种情况。
    大家也不要熬夜啊,醒来后看也可以哒,而且可以装作当天有两次更新哦(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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