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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化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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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微已经不记得,时间过去了多久。
不知不觉,她已经完全适应了作为一只鸟的日常作息,睡觉时把脑袋蜷缩进自己的羽毛里,赶路时张开双翅,遇到可恶的人就一爪子抓过去……现在看着十指细长的手,她反倒不适应了。
一时间,陆知微不知道是懵圈居多还是高兴居多。
她本来以为,可能未来的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得当一只鸟了,毕竟巨蝎妈妈长到房子那么大,也始终是一只蝎子的形状。
是因为在茶园里吸食了太多的魔气,所以才一下子变回人吗?
不管怎么样,能变成人就是一个意外惊喜了!
陆知微躺在床上,自顾自高兴了一阵儿,坐起身来,才后知后觉发现,周遭的环境不是她所熟悉的蝎子洞。
她此刻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房间很是宽敞,各处陈设精致,一时间她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回到了陆家主宅里。
她刚刚变成人形,也不知道是谁为她穿上了一件轻薄的衣裳。那衣裳轻飘飘的,穿在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如同这个房间一样让她陌生而又迷茫。
诶?魔头终于不当山顶洞人啦?
房间里放着一面铜镜。
陆知微久久凝视着那面铜镜,心头咯噔了一下。
她赤着脚踩过冰凉的地面,走到铜镜的面前,鼓起勇气朝铜镜看了一眼,顿时胸口的那一点不安慢慢地蔓延到了全身。
镜子里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有着一张尚带着稚气的少女的脸。她的皮肤白皙,四肢修长,如缎般的黑发从她身旁一泻而下,长发及脚踝。她稍稍一动,柔滑的发丝的就从肩膀上滑下来,垂落到她的身前。
陆知微呆呆地看着镜子。
镜子里的少女幽幽看着她,仿佛是拥有不同的灵魂。
陆知微被她盯得毛骨悚然,胸口荡漾开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光裸的脚丫在地上踉跄,发出细微的声响。
过了好久,她才又重新酝酿回了勇气,走到镜子面前仔细审视自己的新身体:
这当然不是“陆知微”的脸,她多多少少也有过心理准备,这种一觉醒来换了个身体的事情,七年前她就已经见识过一次了,她之所以心绪不宁,是因为镜子里的女孩子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场。
身体瘦小而苍白。
一双眼睛幽深如夜。
安静得让人能看清身周的光影尘土。
明明没有哪里不对劲,却处处散发着一股不属于人,而属于“物”的气质。
……这就是魔兽修炼成精的成品吗?
……果然是连种族都换了……
陆知微正发呆,忽然隐隐约约听见屋外传来人声。
一个粗哑的声音说:“君上为什么要忽然来这边的屋子?还把那只鸟带上了。”
这声音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满,说到那只鸟几个字的时候,简直是把后半句话从牙缝里面挤出来。
额,那只鸟?
陆知微愣了愣,毫无障碍地代入了自己。
这声音是……阿愚么?
陆知微揪了揪衣裳,下了床慢慢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她一路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就这样径直地绕过了屏风,看见了在外间说话的人。
果然是阿愚,还有阿忧。
阿忧的神情略微憔悴,静静地坐在厅中,眼睛上的那道疤的颜色似乎变得鲜亮了一点。而站在她身边的阿愚满脸愤怒,已经绕着小小的空间暴走了七八圈。
“气死我了!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不要命!”阿愚的表情焦躁,声音如同钟鸣,“君上身上半点魔气都没有了!你的神魂也伤了!”
阿忧小脸苍白,看见阿愚的模样,脸上笑眯眯的,声音细细软软。
她说:“可是我们现在都活着呀。”
阿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气得捶地面:“就差一点死了!”
阿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愚,如果风眠哥哥死了,我们两个失去庇佑也是活不了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阿愚气鼓鼓:“那关那只鸟什么事?!”
此时此刻屏风后面偷窥的那只鸟:………………
阿愚气得眼睛瞪裂,胸口一下一下地起伏,整张脸都涨得赤红,看起来是真的上了火。
他这副脸色,让阿忧看了轻轻叹了口气 。阿忧伸出了手指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安慰:“笨蛋,想不通也没事的,总之大家都还活着就好了。”
阿愚:“君上一定是被九道天雷给劈傻了!”
阿忧:“……”
阿愚:“阿愚想不明白,君上明明很讨厌那只鸟的!”
阿忧的嘴角抽了抽:“你从哪里看出来君上讨厌知知的?”
阿愚:“你护法的时候晕过去了没看见,那只鸟中间有段时间化成人形,它把君上的嘴都咬破了,当时君上气得直哆嗦,脸都气红了!”
阿忧:“…………”
陆知微:“………………”
天空中降下一道惊雷。
陆知微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了,满脑子都回荡着阿愚的声音:它把君上的嘴都咬破了它把君上的嘴都咬破了它把君上的嘴都咬破了……
所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啊——
“什么人!”
阿忧忽然警觉,袖风击倒屏风。
屏风的后面,披头散发的陆知微愣愣站着,光着脚丫一脸茫然的表情。
阿忧顿时瞪圆了眼睛:“知知……你醒啦?!”
陆知微深深觉得自己醒来得十分不是时候,脑子里乱糟糟的,胸口好像有一股微妙的热流乱撞,不由地呼吸就乱了。
她张了张口:“我……”
陆知微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胸口那股子热流翻涌了上来,于是她的喉咙底就冒上了一股腥甜的滋味。随后她的腿脚就软了,身体软绵绵倒在了地上,意识瞬间抽离。
“知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知微又一次从混沌中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阿忧正坐在床头,抱着她的脑袋,用手轻轻地替她梳理着头发。
陆知微睁开眼睛,定定看着阿忧。
阿忧笑起来,明媚的眼睛里盛满了柔光:“你醒了啊。”
“我……为什么……”陆知微艰难地开口。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声音,与阴森小惨白的外表完全不同,她这具新身体的声音软趴趴的,听起来委委屈屈的。
“不着急说话,乖啊,你听我说就好。”
阿忧的指尖浸润了一点点魔气,一下一下抚摸过她的额头,带来一阵阵的清明与舒爽。
陆知微舒适极了,情不自禁往她的怀里钻了钻,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人形。
阿忧看着熟门熟路的动作,顿时笑起来:“你吃了魔眼里溢出来的大部分魔气,提前化形,所以现在形态还不是很稳固。”
那我会变回去吗?陆知微抬起眼睛看阿忧。
阿忧作为一个合格的饲养员,对她的目光早就了如指掌,笑道:“君上替你分担了一半魔气,你本来已经变回原形了,谁知道中途醒了一次,又把魔气给吸回去了,所以现在才能维持着人形。”
陆知微抬起头,黑溜溜的眼睛望着阿忧。
阿忧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她的下巴:“简单来说,不知道会多久,但是应该可以撑一会儿。”
陆知微:“……”
所以这个人形身体是需要按时充电的吗?
陆知微在阿忧的怀里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听着阿忧讲述那日茶园之后的事情。
这五年来,不少来自魔界的魔兽会通过魔眼的缝隙,偷偷潜入到人间。刚出魔眼的魔兽大多都是极为虚弱的,所以平日里阿忧和阿愚会对这些魔兽进行判断,温顺的留下,暴戾的就地正法。
差不多四年前,清明村的村长悄悄截留了一株树形的魔兽贪妄。他把它种在了人迹罕至的后山里,又谎称是建立了后山的护卫队,派了自己最得力的干将去守着贪妄成长。贪妄渐渐长大,它的根基蔓延了半片后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确实承担着后山的守护神的角色。
直到风眠斩杀了它。
村长家祖传的书籍中记载了一种,用魔修的魔核去唤醒已经死亡的魔兽的方法。像贪妄这种庞然大物,普普通通的魔修魔核怎么可能够呢?
整一座贪妄峰,曾经拥有最强大的魔核,而眼下身受重伤有机可乘的,唯有风眠。
“他大概觉得是兽不会背叛,而人不长久。”阿忧轻轻叹了口,“明明他自己就是一个凡人啊。”
阿忧的声音轻软而催眠,陆知微渐渐地又陷入了梦乡。
“君上还不知道你竟是真的化形了呢。”迷迷糊糊间,只听见阿忧的声音在断断续续笑,“我和阿愚等一下要去料理清明村的残局,等会儿你要是醒来无趣,可以去后院的魔障池去找他……”
……后院什么?
陆知微有心想要问清楚,可是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阿忧身上带着一点点果香,她不知不觉就沉入了梦乡。
她做了个梦。
梦境太过嘈杂了,有时是五六岁的小风眠在草地上练剑,有时候是十七八的少年风眠在月夜下抄书,烛火映衬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寂静得就像后半夜落下的雪。
“风眠——”
在梦里,陆知微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总觉得是这几天好像把过去七年都没有喊过的份都喊完了。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感觉喉咙间还留着一丝丝痛楚。
当时,阿忧与阿愚都不见了踪影。夕阳就要落山,金色的影子投射在窗棂上,外头的树影摇曳,微风徐徐,整个天地安静得只剩下虫鸣鸟叫之声。
她记得睡梦中阿忧讲的后来的事儿。
村长的计划失败了,重伤的风眠抱着吃饱了魔气的她,到了贪妄峰山脚下的一座空置山庄里。
这一座山庄位于水脉交汇之处,山上魔眼附近的地下水流淌汇聚到山下,形成了一处魔障水池,平日里村民们不敢往这魔气密集的地方行走,这里反而成了最佳的庇护场所,且后院的魔障池里的水天生就受了魔气的浸润,能够滋养风眠此刻伤痕累累的身体。
……就是这座房子的后院么?
陆知微踩过蓬松的落叶,绕道到了山庄后院。
山庄后院里果然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子。小溪流汇流入池,水流发出潺潺的声响,水池上弥漫着一层微黑色的薄雾。
雾气缭绕中,有个瘦削的身影静静地蛰伏在水中,乌黑的长发在水中飘荡开,如同宣纸上浸染开的一笔泼墨。
……风眠?
陆知微停在半道,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片枯黄树叶。
枯叶破碎,发出细微的声响。
魔障池上的魔气瞬间激荡开来,风眠在一片混沌之中戾气四溢,还未转身,手中早已经捏好了必杀的咒诀。等他转过身,却对上了一双懵懂的眼睛,顿时身周的魔气全部化为了虚无。
“……”
岸边站着一个小姑娘。
她光裸着脚站在岸边,她似乎也没想到会这样遇见,头发乱乱的,眼神里透着迷茫。
风眠取过衣裳,披在自己的身上,冷着脸上了岸。他缓步到小姑娘的身边,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一脸冷漠地路过了她。
陆知微眼睁睁看着他路过,目光呆呆的,因为她刚刚好像看见风眠的嘴唇上确实依稀留着一个深色的印记,顿时阿愚的话又冲回了她的脑海里,它把君上的嘴都咬破了嘴都咬破了都要破了破了……
闭上眼睛,她依稀还能忆起一点点零碎的记忆。
那些混乱的片段没有画面,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触觉和听觉。
陆知微感觉头痛欲裂了。
于是她破罐子破摔,豁了出去:“风眠!”
风眠在她背后停下脚步。
陆知微匆匆追了几步,绕到了风眠的面前,盯着他的脸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些线索:比如他到底对魇魔了解多少?比如他对她又了解多少?之前她以为是梦境的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知道了她就是陆知微……
然而她对着风眠,脑袋却又空了。
风眠的目光低垂,湿漉漉的头发上,水滴一滴一滴地落下,滴在地上的叶子上。
陆知微抬起空空的脑袋,从三千个问题里,跟着感觉选了一个:“我……是不是咬了你?”
风眠:“……”
陆知微想沾点酱油,把自己的舌头剁了咽下去。
因为就在她问完问题的一瞬间,风眠魔头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眉头紧锁,嘴唇抿成线,满脸的冷漠渐渐退却,最后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窘迫与愤怒。
他生气了,显而易见的。
也许还有别的什么情绪,但是主要绝对是生气!
因为围绕在他身周的黑色雾气一圈一圈,正在慢慢叠加,隐隐约约已经有失控的趋势。
陆知微:……
陆知微:对不起是我脑子被僵尸吃掉了!!!
陆知微选择拔腿就跑。
惹怒一个准魔君绝对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情,就算是阿忧和阿愚,每天也游走在被覆雪剑祭剑的边缘,更何况她只是一只惨兮兮的苦工鸟!
没有翅膀,陆知微的行动速度感人,还没走两步就被瞬移的风眠拦住。
陆知微被他死死盯着,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我……我刚才乱说的……”
风眠静静看着她。
他身周的黑雾渐渐扩散,就像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一样,慢慢游走到了陆知微的身上,然后一丝一丝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陆知微:??所以又被我吃掉了??
没过多久,风眠又变成了白衣胜雪的风三公子。
就像阿忧说的,他身上真是一丁点魔气都没有了。以他现在的状态,再加上这一副冰清玉洁我最清冷的模样,出去骗人说是不世出的道修都有人信。
就在陆知微以为自己快要被覆雪剑砍成刺身的时候,风眠却忽然垂下了眼眸。
“是。”他说。
陆知微脑袋懵懵的,不太理解他这个是从何而来。
又过了好久,她才大概反应过来,他是不是在回答她的问题,“是,你确实咬了我”……???
“那……要不我跟你道个歉?”
陆知微哆嗦着试探。
风眠不置可否,皱着眉头站在她的对面。
陆知微的心抽了抽,有种想扶额的冲动,她现在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自己因为看过风眠惨兮兮的梦境而戴上了什么奇怪的……额,亲妈滤镜?
眼前的风眠和她梦境中那个站在母亲院门口的风眠重叠了起来,一样安安静静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可怜。
“我……”
陆知微没来得及开口,院落外忽然传来嘈杂之声。
风眠脸色一变,捏了个瞬移的咒离开。
陆知微看着他原地消失,目瞪口呆:果然大佬就算技能点都被洗了,修为还是日天日地的吗?
……
山庄外,清明村的村民们齐聚。
阿忧与阿愚两人挡在大门前,冷着脸驱逐所有的村民:“你们都散了吧!围堵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就要择日离开这里了。”
陆知微走到前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老村长哆哆嗦嗦拄着拐杖上前,到了风眠的身前,颤颤巍巍跪了下来:“君上,是老朽一时糊涂……但是清明村是您当初救下的……求您看在一场心血份上,再支起结界吧……”
陆知微看得瞠目结舌。
这变脸速度,不去演戏可惜了啊!
几天之前叫嚷君上把魔核留下的难道不是他吗?
老村长见风眠没有反应,忽然扔了拐杖,重重地在磕起头来。一个两个三个,每一次抬头,他的额头上便多一点血痕,一连数十个头,血液顺着额头往下流淌。
“村长!”
人群中,庄槐冲了出来,扶起了村长,代替他跪了下来。
“之前的事,是我们一时糊涂。眼下清明村周围的结界消失了,魔气外溢,外出打猎的人已经碰到了不少修道人士……那些人根本不讲理,见人就杀……”
“君上。”庄槐仿佛下定了决心,抬起赤红的眼睛,“如果君上愿意保护我们的老弱妇孺,我们……我们参与过之前事端的人,愿意以死抵命,偿还君上!”
豪言壮语,掷地有声。
就连空气中都充斥着一股悲壮的气息。
此时的风眠身上没有一丝魔气,他就这样文文弱弱地站在阿愚的身旁,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书生。他轻声问:“我要你们的性命有什么用?”
庄槐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方才还悲情万分,此刻愣在当场。
风眠勾了勾嘴角:“你看,你们连筹码都没有。”
冷风吹过,所有人都如梦初醒。
他们直到此刻才发现了一个一直被忽略事情,这些年来,他们仰仗的不过是清明村是这个魔君的一片心血,没有人会忍心糟践自己的心血,这么一点支撑点而已。
事实上,风眠是一位魔君。
他们怎么就忘记了呢?
他设下结界并非因为以救世为己任,他收留魔修也不曾说过是因为同病相怜守望相助,他做这些事没有什么别的缘由,他不做这些事更加不会负疚。
他从来不是神,他是魔,而他们竟然妄图用道德去绑架一位即将飞升的魔君。
“君、君上……”
时至今日,清明村的村民们才真正陷入了绝望。
而风眠早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一如他降临的时候那样。
“阿忧姑娘,阿忧姑娘您能不能可怜可怜我们……”
绝望的村民们只把目光放在了阿忧身上,毕竟这个姑娘五年来一直是那么亲近可人,善良活泼得全然不像是一个魔修。
“我很可怜你们啊。”阿忧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快,“可我只是一个低阶魔修,并没有能力支撑能覆盖整个村的大阵。”
“那你能不能帮我们求一求君上……”
“他也办不到了。”
“为、为什么……”
“因为村长养的贪邪已经把他剩下的修为吃掉了啊。”阿忧的笑容甜腻发齁,“他从来没有撤掉过结界,结界是被贪邪吃掉的,你们,难道不知道么?”
“什么……”
那一日,清明村延续了五年之前的时光。
这五年来仿佛是一场梦,梦醒了,真实的世界又重新降临。
陆知微跟着风眠与阿忧离开清明村时,正好撞上一个好天气,太阳初升,朝霞在天边燃烧,映红了半片天空,遥遥辉映着远处小小的村落。
陆知微跟在风眠身后,纠结得不知道怎么开口。
——到底要不要问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怎么开口比较好?
——怎么开口比较不容易被削成刺身?
山风中,有个小小的身影在路边久侯,看见风眠,他跪在了地上,朝着风眠磕了三个响头。
“……小力?”阿忧叫了出来。
许久未见的少年,抬起了头,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怯懦。他好像仅仅只是为了来磕头的,磕完头,就毫不犹豫地朝着村子所在的方向走了回去。
阿愚看着小力离开的方向:“他这是什么意思?”
阿忧勾起嘴角:“这世上有千万种人,有辜负的人,就有感念的人吧。”
太阳就这样升了起来。
一瞬间阳光照彻大地,清风拂面。
远处是森林,几个人在森林里走了一段路,远处郁郁葱葱的森林里似是有交谈声。
森林的尽头,隐隐约约有人影闪动。原本此处已经被魔气所笼盖,山风从森林内吹来时,明显带来了一缕清气。
……活人?
……修道人士?
陆知微警觉地停下了脚步。
等到她和风眠翻过了一个山头,远眺无边的森林时,赫然看见了在视线尽头迎风招展的陆家族纹旗。
陆知微:!!!!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化形!
好的你们呼唤已久的陆家萝卜们来了。
风眠:小舅子……有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