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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临风初相见 ...

  •   临风楼是城里最好的酒家。二楼的雅间,摆设极为淡雅,都是清一色的梨花木的桌椅,龙涎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沉浸在这样的安静中,似乎忘却了所有烦忧。而透过窗子,又可以看到热闹的街市,熙攘繁华,别是一番风景。

      这时,雅间里坐着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穿着雪白的长衫,长的十分平常,长眉细眼,面色略有些苍白。他神情安定时看起来十分斯文,可只要他皱一皱眉,那种温和的书生气便会一扫而光,整个面部的肌肉顿时绷紧,棱角刹时突显出来。而此时这个相貌平常的年轻人便透露出一种咄咄逼人的英气来。他对面的男子,倒是出奇的俊美。只是却愁眉不展,手支着额头,一个劲儿的叹气。白衣男子仿佛被龙涎香迷醉了一般,对叹息声充耳不闻,出神的盯着窗外。

      “不知道公子到底在等谁?”俊美男子忽然问道。

      “九郎。”对面的人头也不回,仍盯着窗外答道。

      “天下叫九郎的狗都不知道有多少条,何况是人呢。不知道公子等的是哪一个九郎?”俊美男子听到“九郎”这两个字后仿佛打了个冷战,然后没好气的说道。

      白衣的青年人微微笑了一下,道:“没错,九郎这个名字确实普通,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叫这个名字。但,我若是在前面加两个字,这个名字就是独一无二的了。”他说到这顿了顿,回过头来看着俊美男子轻声道:“我要加的这两个字就是——‘摘星’。”

      俊美男子听到这两个字之后,惊恐的瞪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道:“其实,夕门主昨天派人送信过来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可是,公子,俗话说的好‘宁得罪十个君子,也不得罪一个小人;宁得罪十个真小人也不得罪一个伪君子;宁得罪十个伪君子却也不能得罪一个大恶人’。公子啊,那情花魔主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恶人,旁人忙着把自己往干净里摘还来不及呢,你干嘛非要招惹他呢?你看那给摘星九郎送消息的鸽子行,一看出事了,慌忙把查消息的鸽子人送给情花魔主处置。你再看那夕门主子,他和摘星九郎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到这时不也是想把他送给你,换来你的冷心剑自己落得干净么?他夕门那是多大的势力啊,而九郎又是夕门的顶梁柱,可他们却都不敢保他,公子你何苦趟这趟混水呢?”

      那白衣男子听完笑出声来,道:“‘宁得罪十个君子,也不得罪一个小人;宁得罪十个真小人也不得罪一个伪君子;宁得罪十个伪君子却也不能得罪一个大恶人’,说的好!不过,这是哪家的俗话啊,牧童?我怎么以前没有听过呢?”

      被叫做牧童的俊美男子狡黠一笑道:“这可是我多年总结的至理名言,公子可别不信啊。”

      “我信。我冷冉风不信谁也得信你牧童的。只是,你不好奇么?”

      “有什么好好奇的?”

      “既然明知道得罪情花魔主就是死路一条,为什么夕门还肯做这庄生意,而且还是用了摘星九郎?”白衣公子道。

      “这明摆着就是要谋公子的宝剑!那夕门主是出了名的爱剑之人。他想要的是冷心剑!”牧童大声说道。

      香炉里的香快燃尽了,白衣公子凝着眉,道:“说的有道理。不过,你对摘星九郎不好奇么?”

      “有什么可好奇的?那些夕门杀手那一个不奇怪?从上到下,不管是十字列杀手还是生肖列杀手,每个人的故事都可以写一本书了,咱好奇的过来么?”他边说边看着白衣公子,见他只是听着,也不插话,也不反驳,就知道自己在白费口舌。主子就是这个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是十匹汗血宝马也拉不会来。不然,他就不会是“冷面公子”了。而此事关乎生死,自己也只能硬者头皮死劝了。

      那白衣男子见他不说了,就问道:“你知道夕门最出色的杀手是谁么?”

      “当然。”叫牧童的男子听到问题后立即回答道。“我知道公子动了心思,就特意派人去查的。”他说这番话时刚才的烦恼,忧虑,甚至是嬉笑的神情就刹时不见了,只是规规距距正正经经的回答问题了。“公子一定知道夕门是以令牌区分地位的吧?”

      “听说过。据说,身份最高的便是拥有‘夕令’的人。”

      “没错,公子。夕门上下共养了百余名杀手,最有名的便是十字列和生肖列的杀手。十字列身价最高,都在五千两黄金以上。共十个人,他们是:苍一,鬼二郎,媚三娘,昭四,五少爷,小六哥,七祥,八面玲珑,摘星九郎,十荃。这十个人是夕门的顶尖高手。而生肖列的只比他们地位略低一些。他们有十二个人,以杀手龙为首。这二十二个人可是夕门的大梁。用他们门里人的话说,‘都是手捧金牌的主儿。’。这些人都有夕门的‘赤金牌’。”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了过去。

      白衣公子打开盒子,见里面赫然放者一块金牌。金牌约有四指长,二指宽,上面雕刻着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有点像狮子,却比狮子的眼睛大,毛发还要长,还隐隐能看出张牙舞爪的触角和利爪,比狮子还要狰狞恐怖的多。由于令牌是金子雕刻成的,金子华丽的质地,光辉的色彩与怪兽的凶残恐怖相映衬,更让人感到阴森恐怖。公子稍一迟疑,便拿起金牌仔细的看着。

      “是仿的吧?”他忽然问道。

      牧童嘿嘿一笑道:“公子果然厉害,我还以为可以以假乱真呢。”

      “我不是看出来的,我是猜出来的。这牌子后面刻的是鬼二郎的名字,若连鬼二郎都看不住自己的金牌,夕门也就不用做生意了。”

      “没错。夕门中地位最高的不是赤金牌,而是夕牌。公子知道‘夕门’这个名字的由来么”

      白衣公子看着熠熠生辉的猛兽道:“恐怕是由它来的吧?传说‘夕’是一种十分凶猛的野兽,锐不可当,又常常到民间作恶,百姓都十分惧怕。于是有人想了个办法,在‘夕’来的时候家家都燃放爆竹,这样的话就可以把‘夕’吓跑了。于是就有了‘除夕’这一说。‘夕门’是由猛兽夕的传说演化过来的吧。”

      “公子说的没错,建立夕门的人取的就是恶魔猛兽的这个‘夕’字。而这夕牌,却只有两个人有过。一个人是原来十字列的老大一言,只可惜他看中了一个走江湖卖艺的女子,甘愿被他师傅——夕门的老门主——废掉了武功,随那个女子走了。可惜了这样的一个江湖中几乎无人可及的大高手,就这样废掉了。而另一个有夕牌的人,就是摘星九郎。公子,这些人都奇的很,好奇的过来么?”

      “那谁的故事最多呢?”

      “故事最多的当属七祥。据说她是绝色倾城的美人儿,世间的男子只消看她一眼,便会魂牵梦绕不能自己,一辈子眼里便再也容不下第二个女人了。相传她杀人从不亲自动手,倘若要杀的是个女人。她就将面纱一揭,对那女人说道:姐姐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你说你,穷,穷不过乞丐;富,富不过冷面公子;善,善不过菩萨;恶,又恶不过情花魔主;美呢,又美不过我。你说你活在着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那女人听完这些话多半会口吐鲜血,气绝而亡。若是她要杀的是男人,她就泫然欲泣,道:唉,我也不想杀你,可是使命难为。你看,这可怎么办呢?男人们一看,自己能博得这样的绝色美人的同情,也不枉这一世了。自己怎么能让她如此为难呢?于是就慷慨赴死了。虽然这样的故事都是杜撰,不足为信,但这些故事却准确的传递出一个信息:七祥这女子绝色而聪敏。更十分难得的是,查到她喜好剑器,很少用暗器,十分的光明磊落。”

      “这样的女子还真是少见,有机会我一定要会会她。”

      “公子。我劝你还是不见她为好。连她的同门都极少友人见过她的真面目。能见她的人,大多都是要死在她的剑下的人。”

      白衣男子笑了笑,道:“未必。那,还有谁的故事多呢?”

      “媚三娘。据说也是个美人,喜欢用暗器。她算的上是用暗器的祖宗了,当今世上,恐怕无人可及。就连她抛个媚眼,眼睫毛里也会射出浸了毒的针来。”

      “据说她只杀男人,不杀女人,是么?”

      “嘿嘿,现以查到她经手了百余件生意,绝大多数都是男人。大概,这算是媚三娘的个人爱好了吧。”牧童干笑了两声,回答道。

      “夕门还真是人才辈出啊,哈哈。现在十字列的老大苍一,也是很有来头吧?”

      “苍一是两年前才入门的。是摘星九郎出海时带回来的。据说他脑部受了伤,失去了记忆,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九郎见他时,他正同一条大鲨鱼周旋着要救被困的采珠人。当时海上狂风怒吼,波浪滔天,他一个人和鲨鱼搏斗,胆略武功可见一般。摘星九郎在船上看了一会儿,便下水救了他们。之后,他便随九郎回了夕门。”

      “这个人很有意思。他在富来客栈诛杀鬼刀手郑一南的时候,恰巧我在场。他手段极为高明,出手稳重,心机颇深。看他杀人时的情态,我感觉不像个杀手,倒更像一个——惩恶扬善的官家人。”

      “这个人,极有心计,且身藏不露,不然他武功再高,有九郎照着,却也不能两年间一跃居于使字列之首了。”

      “确实蹊跷的很。不过他和九郎也算是莫逆之交了。鬼二郎这个人,也很特别。夕门中用于与鸽子行联络消息的送信人‘蝶夕子’是由他掌管的。据说他幼时在东瀛学过忍术,和九郎感情也极好。”

      “没错,十字列中,除媚三娘与小六哥外,其他人都与九郎交好。生肖列中的龙,也是如此。很是奇怪。”

      “牧童,你也感到奇怪了吧?”

      “哎——公子,我奇怪的是这件事,可不是这个人。他在江湖上一点传闻也没有,查也没有记录,什么故事都没有的人,有什么好奇怪的呀?”

      白衣公子微微点头道:“说的好!可是牧童,你想想看,现在夕门中有‘夕令’的人只有他自己,而他却什么故事都没有。他杀人仿佛是很自然的事情,就像一把剑杀了人一样,甚至都没什么好希奇的。所有人都好像默认了一样,没有人关注他,就像没有人关注——”他说着将自己身上的佩剑解了下来,往桌子上一放,继续道:“——一一件兵器一样。”

      牧童听得打了个冷战,感觉寒毛都竖了起来。一个人,竟像一柄杀人的利器一样,不受人关注,悄无声息,却能使人顷刻毕命。这是怎样一个令人生畏的人啊!他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勉强笑了笑,道:“公子,你可别吓唬我了。这样的念头,我想一想都觉得胆寒,何况是要把他留在身边呢?公子,他确实让人好奇,可是——”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了阵阵急促的马蹄声,白衣公子猛的站起身推开了窗子。

      屋子里本来弥漫满了龙涎香的味道,空气就像一潭沉静的水,让人迷醉。而窗子一被推开,清凉的风便涌了进来,顿时让人清爽了许多。只见一个少年骑着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从街角飞奔而来。那少年竟也穿着雪白雪白的绸料长衫,在阳光下都白的刺眼。雪白的衣衫在风中翻卷飞舞,竟好似大海中激起的浪花一样。

      少年到了临风楼门前,便猛的一带马,马被带急了,前蹄高高抬起,长嘶了一声。他猛一转头,向二楼看着。少年的长发与衣衫都被风高高扬起,背后映着碧蓝的苍穹,翻滚的云海,这情景真让人震撼。那少年浑身透出一种清爽的英气,与喧闹的街市分离开来,竟好似同那飘忽于天地之间的白云融合了起来。

      牧童都看呆了,直到那少年下马走进临风楼才愣愣的问道:“公子,是他么?”

      “就是他!”白衣公子笑了笑,回道。说完便安然的坐了下来,静静的等候。

      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只有风从窗子里吹过来,吹的门口青色琉璃珠子穿成的门帘儿互相撞着,噼噼啪啪的响。

      过了好一会儿,楼梯上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牧童忍不住问道:“公子,是他么?真么还没到?”

      白衣公子轻笑了一声,道:“他已经到了。”说完就向门口一示意。牧童一听,就忙向那瞥了一眼。这一瞥不要紧,却被吓了一跳。只见那随风轻荡,哗哗作响的青色帘珠子后面似乎隐隐约约有一个白色的影子‘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仿佛鬼魅一般。

      “摘星九郎奉主人之命,特来拜见公子。”帘子后面的白影忽然说话了,声音清明澄澈,徐徐而来,像极了十几岁的少年人。牧童被惊的一跃而起,跳到了白衣男子的身旁,手握着剑柄,微微侧身警惕的盯着门外。

      白衣公子笑了笑,略一起身道:“请进来一叙。”

      帘珠子只哗啦响了一声,白衣少年便进了屋子,站在了离他们三四步远的地方。

      “九郎见过公子,见过牧大哥。”那少年一抱拳,恭敬的道。

      牧童被他的一声“牧大哥”惊的一激灵,瞟一眼公子,见他微微一笑,和声道:“请坐吧。”心里便敬佩的要死。

      少年的态度不卑不亢,欠了欠身以示谢意,便在对面坐了下来。

      摘星九郎似乎和冷面公子约好了一样,都穿了雪白雪白的长衫,白的扎眼。摘星九郎出道近十年,算起来也该有二十二三了,可他面相十分清秀,所以看起来就像是十几岁的少年人一样。他面色白皙,眉毛修长微弯,清而不淡,高鼻梁,而他的嘴长的十分精巧。这样的面容,倒有几分像女人。

      白衣公子看着他道:“主人家近来可好?”

      “好。我家主人让九郎代他向冷公子问好,并问公子,生意可做么?”

      “这桩生意,可是不好做,弄不好要血本无归的呀。你家主人告诉你是什么什么生意了么?”白衣公子笑道,并示意牧童为摘星九郎倒茶。

      摘星九郎仍面无表情的道:“生意本来就是有赚有赔,公子是商界的大人物,一定明白的很。肯不肯做这桩生意,也全凭公子意。至于是什么生意,主人没有交代,九郎自然不会知道。”

      此时屋子里溢满了茶香,冷面公子隔着朦朦的水雾,专注的凝视着他。仿佛想从他的眼神中瞧出些什么。牧童一看见摘星九郎就觉得眼熟,好像他和公子有什么地方特别的像。这时他才发现两个人除了雪白的衣衫像外,还有眼神。都是那种冷静犀利的,又不动声色,不透露一点感情的目光。

      “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他会不告诉你。”白衣公子若有所思的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然后他莞而一笑道:“那我告诉你吧!这桩生意,是我这些年来做的最险的一桩。要是赔了,就会赔的很惨,要赚,就赚大了。这样的生意,我却是不能不做的。”

      九郎听完后,只是轻蹙了一下眉,便答道:“公子素来是有胆识的人。既然可做,请公子将信物交给九郎带回给我家主人。”

      “好。”白衣公子说着便要将戴在右手小指上的指环取下来。

      “公子!”牧童低低的唤了一声。

      冷面公子看了他一眼道:“夕门主信中说过,这明珠环由九郎带回,他见了信物,生意一成,便还由九郎将它送回来。不必多虑。”说完就向九郎走了过去,摘星九郎一愣,便蓦的站起身来。冷面公子看着他道:“请把手伸出来。”摘星九郎身高才及他的耳朵,稍一迟疑,略一抬头看了他一眼,将手伸了过去。冷面公子将戒指轻一旋,戴在了他的中指上。然后又坐了下来,仿佛欣赏一般的看着他。

      摘星九郎却仍是站在那儿,握了握手指上冰凉的明珠环,声音一下子嘶哑了许多:“九郎能不能多问一句,是什么生意,要用公子的传家之宝明珠环做信物?”

      冷面公子挑挑眉,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笑了一声,道:“你们情同——手足,为什么不回去为他呢?”

      摘星九郎看了一眼手上的指环,随即恢复了常态,朗声道:“既然如此,九郎告辞。公子珍重!”说完便走了出去,片刻楼下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待马蹄声渐远,牧童才长出了一口气道:“终于走了啊。有这样的人在身边,真让人如坐针毡。看来,夕门主并没有告诉他以剑易剑的事情。可这是为什么呢?”

      “他大概不忍心告诉他。开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现在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他——她是个女人。”

      “什么?摘星九郎他——她是个女人?”

      “对。”冷面公子笑了笑,又接着道:“这样,才有意思。”他望着窗外摘星九郎刚才立马而视的地方,早已人流熙攘。而天地之间,清风骤起,云海翻腾。

      “公子,这件事充满了玄机,我劝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牧童站在他身后,犹豫了片刻,才道。

      “你看这天上的云,怎么样?”

      牧童看着天边不断翻滚升腾,随风涌起的云海,不禁叹道:“天色青苍,白云激荡,令人胸襟阔而视野广,真让人畅快淋漓。我真恨不得自己也是一朵白云,可以随它们在云海中自由飞翔。”

      白衣男子看了看他,叹了一口气笑道:“牧童,我让你看云,是想让你做一个清醒冷静的旁观者。不然你就会像一朵云一样,很快就迷失在这浩瀚的苍穹之中了。你,明白了么?”

      牧童愣了愣,摇摇头,复而又点点头,似乎有些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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