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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做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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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蘑菇和野菜收回来后,就开始处理了。在大桶里装满水,洗出一堆一堆的野菜,搬起一笼新鲜的喂给后院的小猪。
小猪已经养了几天,原本干净的猪圈也开始有味道,虽然徐乐支已经打扫得很勤快了,但猪食和粪臭味是无法避免的,原朗很不适应这个味道,已经很久没到后院来了。
原老板不喜欢后院的味道,那得想办法在前院接自来水,把水管接到前院,再搭了洗澡的小棚子。啊?可是这样一来,热水器就不好装了呢。
徐乐支正苦恼着——看来要改改房子的格局了。
他回到前院,见原朗正在尝试洗蘑菇,他估计很少做家务,动作有些僵硬,看起来笨手笨脚的。
不知为什么,徐乐支觉得这样特别可爱,忍不住就想多看一会儿,也不去帮忙,就坐在屋檐下假装择菜,一边偷偷用眼睛瞄着笨手苯脚洗菜的原朗。
原朗连洗菜时也没摘下左手的手套,黑色皮手套沾了水,反着光。他的身体高挑修长,肌肉匀称,就算在洗菜动作也是说不出的优雅。
他洗了一会儿,突然站直了身体,右手握住左手,很不舒服的样子。
“怎么了?”徐乐支立马坐不住了,赶到原朗身边忙问“你的手不舒服?”
原朗没想到徐乐支会突然冒出来,脸色不自然地甩着手,用平和的声音说:“没事,有点酸痛,我擦干水就好了。”
徐乐支一惊,这是骨头受伤了,只有骨头受伤而且落下了病根,才会在碰水的时候疼。
徐乐支手忙脚乱地,想捧着原朗的左手,又不敢碰。着急的声音都变调了:“你赶紧的,先到屋檐下坐着。”
见原朗没动,他忍不住把人赶到了屋檐下的凳子上,丢下一句:“把手套脱了。”就冲进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找红花油。
好在家里常备各种跌打损伤药,徐乐支抱了好几只不同颜色的玻璃瓶出来,见原朗坐在屋檐下看着自己的手,手套依旧没摘下。
徐乐支忍不住就提高了音调:“你怎么还戴着啊,赶紧脱了!”
他拿了红花油,蹲坐在原朗面前,伸手就要去脱手套。
原朗在这个时候下意识的缩回手,回避了触碰。
两人同时愣住了。
徐乐支的动作僵在原地,他突然醒悟过来,他凭什么让帮原朗脱这个手套,他算是原朗的什么人啊?
徐乐支讪讪地收回手,低着头,把药瓶一只一只地摆到地上,声音闷闷地:“药都在这了,你把手套脱了自己擦吧,我……我去把猪圈弄一下。”
说完就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原朗的目光跟着徐乐支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进了后院。他低下头,看着地上的一瓶瓶药水。有红花油,泛着酱色的药酒,跌打油,甚至还有烫伤药膏。
他微微笑了一下,徐乐支的习惯还真是一直都没变,可能是因为经常受伤,总喜欢囤积很多药水。
原朗把手套脱了下来,轻轻按揉了几下,涂上红花油,把受伤的那只手搓热。
期间徐乐支一直呆在后院没出来,等到原朗重新进屋拿了手套示意自己已经搞定了,徐乐支才从后院里出来,两人相对着,气氛着实尴尬。
好久,徐乐支才开口道:“我……我杀一只鸡,今天中午我们就先吃蘑菇炖□□。”
原朗道了声:“好。”
做饭原朗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呆在一边休息,看着徐乐支手脚利落地抹鸡脖子,放血,烧热水,拔毛,处理内脏。
把鸡剁成小块,加点酱油腌制,切好葱姜蒜,从香料包里找出几块八角,两片香叶,一片桂皮。
他先用冷水下锅,把鸡块焯水几下,在锅里加料酒,鸡块焯水后盛出,在锅里倒入菜籽油,把葱姜蒜八角香叶桂皮一起倒入炒香。
料头香味最浓的时,把鸡块下锅一起翻炒。又加了耗油,酱油,这个时候鸡肉味已经很香了。加点酱油耗油调味,倒入足量的水,等水烧开放入蘑菇,盖上盖,炖煮二十分钟就可以出锅了。
原朗一直在不远处观察徐乐支做菜,很奇怪,徐乐支做菜的步骤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极简单,家常,但味道总是出乎意料的好。
二十分钟后,锅盖掀开,满屋子的香味浓郁。连原朗这样自觉吃惯山珍海味的人,都忍不住食指大动。
只是经过了刚才尴尬的一幕,徐乐支在摆桌时没以前欢乐,显得有点沉默。
徐乐支把筷子递到对面,低着头道“吃饭了,原老板。”原朗接过,既然徐乐支现在不愿意多说话,那么就由他来说吧。
原朗夹了一鸡肉放进嘴里,顿时觉得唇齿留香,鸡肉和香味和蘑菇浓郁的菌类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蘑菇衬托了鸡肉的鲜嫩,也洗饱了汤汁,汤汁浓稠。倒一点在米饭上,非常下饭。
原朗忍不住赞道:“味道很好。”
原老板很少有这样直白表达情绪的时候,徐乐支忍不住一愣,终于有了点微笑。
原朗继续问:“我很好奇你的诀窍”
徐乐支瞬间忘记了刚才的尴尬,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应该是食材比较新鲜?可能鸡养的比较好,家里的鸡都是吃草长大的,没喂过饲料。配菜也都是从地里摘的,新鲜吧。”
“嗯,食材很重要”原朗点点头,评价道“但你火候也掌握得很好。”
无论是鸡肉和蘑菇,火候都控制到了一个绝妙的临界点,让食材味道最丰腴,口感最好的临界点。若不是对食材有足够的了解,就算是最顶级的大厨也做不到这一点。
原朗不禁抬头望向瓦房前院的这一大片的菜地。徐乐支把自家的菜地照顾得很好,丰茂,生机勃勃。他能认出来的就有番茄,土豆,包菜,洋葱,葱,酱,紫苏,不远处还有水田和荷花塘。
水田和荷花塘里都养着鱼,前院围了一大片里放养着鸡鸭。
舒服的微风吹过,拂起远处的荷叶稻浪,吹过前院的姜叶小葱包菜。
原朗只觉得,自己的身心从未如此舒畅。是一种被坚实大地包裹着的那种舒畅,安心。突然体会到了“丰收的喜悦”真正的含义
他收回眼神,深深地望向坐在自己面前的徐乐支。
徐乐支低头吃着香喷喷地鸡块,察觉到原朗的目光,徐乐支抬起脸问了一句:“怎么了。”
被紫苏和辣椒刺激得有点红润的嘴唇,衬托着明亮的眼,漆黑的发。原朗觉得,此时的徐乐支就像只被一点点撬开坚硬贝壳的外表,露出点柔嫩内里的蚌,软弱又脆弱。
“我……”原朗顿了顿神,神情郑重,他觉得自己应该认真跟徐乐支说这件事,“我的左手受过伤。”
徐乐支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原朗会主动聊这个话题,不禁愣住了:“啊?”
原朗笑了笑,握着自己的左手说道:“手掌的骨头重新接过,也有疤,怕吓到你。”
“怎么受的伤?”徐乐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是谁伤了你。”
原朗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是我自己。”
“为什么?”徐乐支更诧异了,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把自己的手弄伤。
“当时左手被拷住了”原朗语气略微有些低沉,但依旧平静地像是在讨论今晚吃什么。
一阵沉默,徐乐支嘴唇动了动,还想问什么,但心里仿佛压了块沉重的大石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吃饭吧,都是过去的事了”原朗也没打算再往下聊,转移话题问起了雨季的事情,气氛才重新热络起来。
“雨季能做的事可太多了”徐乐支特别开心地说道“我们还可以去采蘑菇,抓田螺,雨季后的野菜更嫩,还有可以做青团!对了,你想吃小龙虾吗?雨季后的小龙虾味道最好了!”
徐乐支眉飞色舞地说着话,原朗微笑着回应……一个念头突然蹿进了原朗脑海中——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原朗的笑停在脸上,他很讶异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念头。
两人安安静静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徐乐支打算去跟村头的王二麻子订一下明天的面包车,下午去县城顺道把蘑菇也带过去一些,兴许能买掉一部分。
他来到村头附近的王大叔家,见家门紧闭,不像往常那样敞开大门,早餐铺子也是关着的。
徐乐支觉得奇怪,准备上前敲门。突然听见门内传来打骂声,然后就是一声巴掌脆响,以及伴随而起的女人哭声。
怕是出事了?徐乐支下意识就上前敲门,他一敲,房间里的哭声的停了。
徐乐支又敲了两下,门才从里面打开。身材消瘦,面色蜡黄,脸上有几粒麻子的王大叔,出现在徐乐支的视野里。见到徐乐支的王大叔有点不自然地笑了笑,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问:“阿乐仔,有啥事啊。”
“哦……噢,我是来订车的,明天想去集市”徐乐支才回过神来,脑筋就慢了两拍“王大叔,你们没事吧,我刚好像听到嫂子的哭声”
王二麻子脸色有点不自然的尴尬,“啊没事……就……就夫妻吵架嘛。”
“哦,那……那就好”徐乐支虽然觉得不太对,但自己毕竟是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准备离开的时候,见到王家院子里堆了好多百香果。徐乐支想着正好和昨天采到的野杨梅一起给原老板做夏日饮品,就提出买一袋。
王二麻子说好,待会就让自己老婆给徐乐支送去。
徐乐支付了钱,提前选了几个,打算今天中午先做个小的试验品。他回到院子里,就看见原朗坐在院子梨树下,正在摘刚才没处理完的水芹。
原朗不太习惯做农活,弄得时候手指很僵硬,但看起来还是那么帅。徐乐支偷偷笑了一声,开心地走近原朗,掏出两个黄橙橙的百香果,邀功道:“王大叔给我的,这种品种的百香果甜酸甜酸的,做饮料最好了。”
原朗被徐乐支的笑感染了,也跟着露出笑容,问:“你想做冰饮?可是没有冰箱,你打算怎么做?”
“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井水啊”抓住原朗知识盲点的徐乐支可得意了“在井水里泡一下比冰箱还冰呢。”
“好”原朗依旧微笑着“那我很期待。”
得到赞许的回答,徐乐支开心地去翻今天早晨采回来的野杨梅。
他很开心……
原朗望着徐乐支的背影,突然这么想到。
似乎很久以前……他们刚刚板倒徐由,徐乐支刚住进原家的那段时间,徐乐支也有过这样开心的时候,那是从泥泞中爬起,重归生活的快乐,只是到了后来……
原朗叹了口气,不再想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阵简短的敲击声。原朗抬头,见一个身穿碎花上衣和棕色长裤的女人站在院子外,大概三十七八岁的样年纪,面容蜡黄憔悴,提着一个麻袋。头发凌乱地盖住大半张脸,正小心翼翼地抬头往里看
来找乐支的?
原朗站起来,走上前打了声招呼,“你好,找谁?”
女人的眼神落到原朗脸上,明显一怔神,随即诧异地瞪大眼睛,似乎是被什冲击到了,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朗已经习惯了别人看到他的脸时,各种惊讶的反应,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平静地问:“您找徐乐支吗?”
“啊,嗯……是的”女人低下了头,看向脚边的麻袋“我家老公让我拿一袋百香果给阿乐哥。”
女人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原朗看到了什么,微微眯起了眼。他打开院子的栅栏门让女人进来,顺道提起了那袋百香果,女人似乎一开始还不让,原朗不理会,直接麻袋抗在肩上大步走到屋檐下放好。
正好这个时候,徐乐支端着两杯饮料出来了。他怕原朗等急了,玻璃杯稍微有点凉意就迫不及待地端出来,即使原朗并没有真的急。
看到来人,徐乐支很意外:“王大嫂好,好久不见。王大叔让你送百香果来了?”
“嗯”女人轻轻点了下头。
徐乐支对落水村的人都很热情和善,毕竟他刚到这的时候,村里虽然有各种流言蜚语,但村民们都算是挺照顾他的。
面对许久未见的王大嫂,徐乐支热情地邀她坐一会儿,还把其中一杯饮料递过去,“这是我自己泡的,您喝喝看。”
王大嫂一愣,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去,缓缓地和了一口。表情有些微地舒展开来。
徐乐支收到了鼓舞,转头看向另一位品尝者,想听见更多的表扬,却看见原朗一直盯着王大嫂,脸色有些凝重。
徐乐支顺着原朗的目光望去,终于看见了让原朗面色凝重的原因,在凌乱发丝的掩盖下,王大嫂的额头和脸颊上,有明显的淤青。
“王大嫂!”徐乐支惊讶地喊出来,“你的脸怎么了?”
王大嫂下意识地压了压自己额前的头发,似乎想把淤青盖住。
徐乐支当即就站起来“您坐一会儿,我去给您拿药。”
“不!不”王大嫂慌乱地出声,阻拦了徐乐支“不……不用……不用药,我自己摔得,已经擦过药酒了。”
自己摔得?徐乐支讶异,这淤青的样子可不像是摔得,更像是被人打的。徐乐支突然一愣,他怎么对伤口形成这件事,很有知识的样子?
王大嫂好像很害怕搽药,慌忙地站起来说一句家里还有事,就快步走出了徐乐支的院子,徐乐支根本来不及阻止她。
好可惜,王大嫂好像很喜欢这杯百香果和杨梅调成了饮料,但她只喝了一口。
寂静中,原朗突然问道:“你刚去村口王家的时,有发生什么吗?”
徐乐支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王大嫂脸上的淤青,多半是王大叔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