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书》屿千

3、第三章

　　那是一个我无法忘却的夜晚。火光冲天，到处都是哀嚎。我望向看起来似火海的那间寺庙，心里有些隐隐不安，却不晓得是何事。眼睁睁看着那些和尚慌乱地从我身旁飞奔而过，看来水用光了，他们要下山取水。
　　我还在想着要如何帮他们一把，可还没来及，我便觉得事情不止失火这般简单。
　　不远处一伙黑衣人鬼鬼祟祟摸上了山，个个都拿着刀。那些和尚慌忙去取水，根本想不到还有着一出。跑得最前的那几个和尚被砍了几刀，霎时倒地不起。
　　我慌忙念了个诀，那些藤蔓四面八方窜来缠住了那些人。大概世人都好鬼神之说，他们大声嚷嚷着有鬼，那些被我施了法的藤蔓将那伙人拖下了山。
　　我总觉得事情要结束了。
　　那个平时常来我这做客的和尚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似是从那庙里逃出来的。见他满身袈裟被大火烧得破破烂烂，两只脚却没有停下脚步。后面一伙人追着他赶来，火光电石间，有支利箭从我身后飞来，掠过我的身际，直直冲向了那和尚。他注意力一直在后面，许是没想到会被人从前面突击。说实话，我也全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
　　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到了我身上，那和尚依然倒地不起，正在我的身旁。
　　“我死了便罢，只是......旁人...无辜的很......”一句话罢，便呕了一口血，确是强撑着一口气。
　　为首那个黑衣人冷笑一声：“哼，你父母杀我双亲，此仇不共戴天。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这破庙一众人窝藏你在此，我自然是要杀得干干净净。”
　　不多时，四处又来了些黑衣人，大概人已聚齐了。
　　不远处的寺庙断断续续传来哀嚎声，燃不尽的熊熊烈火似是要把这哀牢山吞噬。此情此景，我不由得勃然大怒。我在山中居住多年，修炼多年，从未见过这般毒辣之人。我使尽浑身解数，念了个诀。
　　早已退下山的藤蔓再次攀上来，尽数缠住那伙人。寺庙的火也渐渐熄灭。我心里一横，这些人杀人如麻，早已无良知而言，活着不过为祸人间。我看着那和尚渐渐微弱的气息，却奈何不得。暗暗施法，却又有些不忍，稍稍思虑，便将那头头紧紧缠住，藤蔓钻破他的血肉，挑断了他的筋骨。此时那伙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可被藤蔓扼住咽喉，作不得声。
　　我施了法，那藤蔓渐渐松开。那些人得了空当，大声哀嚎着有鬼，屁滚尿流向山下跑去。那黑衣头头浑身筋骨已尽数被挑断，动但不得，倒在一边，极为痛苦。
　　我连忙看向那和尚，捏了个诀，想要为他疗伤。可我本就是一株稍得机缘的草罢了，刚刚一番下来，已耗尽了我的修为。
　　听着前方的躁乱声，火已经灭了。我晓得有人正在赶往此处。可就是那庙中的和尚全都赶来，也救不得他。刚刚那一箭，已伤了他的心脉。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衫。定了定神，捏了个诀，将我身上所剩的灵力全部渡给了他。
　　那和尚似是感觉到了，喃喃问了一句，“谁？是谁？”
　　我望着自己逐渐消失的灵力，灵识渐渐浑浊，用尽了全身力气说了一句，“我唤作阿珩。”
　　他的手动了动，尽力伸向我，抚摸了一下我的茎叶，接着便没了意识。我看着我翠绿的真身渐渐变得枯黄......
　　许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拿上自己的修为去救一个连名字都不晓得的凡人。许是很多年前的惊鸿一瞥让我心里多了些不该有的情愫。虽然他在我身侧从不说话，但我却晓得，他在此处，也算是陪了我度过数个夜晚。虽不像当年的老和尚一般，却也让我有了伴。
　　可能，这就是凡世间相依为伴的情感。我看着他渐渐有了生气的脸，欣喜冲淡了我即将灰飞烟灭的哀愁。
　　从此哀牢山还是哀牢山，却再也不是有阿珩的哀牢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