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书》屿千

1、第一章

　　我唤作阿珩，是在这哀牢山中的一株草。我不晓得自己是一株什么草，何况我原本也不叫阿珩。我早已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有了意识。这哀牢山几遍花开花谢，我便一个人赏遍这花开花谢。关于我为何唤作阿珩，那要从几百年前说起。
　　那是遍地金黄的时节，不晓得从何处冒出来一个老和尚。满脸风霜，身上的袈裟亦是破破烂烂。我那时还尚未晓得这老和尚。
　　秋天的天气着实干燥，我觉着自己身上却是有些干枯，日日想着如何能在清晨时多汲一点露水。我苦想之际，却瞥到一破破烂烂的物事。许久之后我才晓得那物事是凡人着在脚下的鞋子。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老和尚。身上着实是破烂，即使此前我并未见过其他人的穿着。我很是疑惑，哀牢山素来人迹罕至。且不说先前，就我在这的日子，除了飞禽走兽，哪里有人的影子？思索间，一阵清凉从头顶而至，很是舒服。那老和尚将他手中那破碗里的水如数倒在了我身上，且念念有词：“阿弥陀佛，此处地方甚是玄妙。老衲不忍见此间花木受此磨难。倾囊相助，方体我佛慈悲。”说罢竟就走了。
　　我得了水源，浑身舒畅，便对这老和尚多了几分膜拜。便没在疑惑什么。信佛之人，想来不是什么恶人，随他去便是。
　　过了数日，我便觉得有些不妥。那老和尚时常来来回回砍些木头，虽说年纪大了些，砍树确实毫不含糊。奈何我法力有限，虽活了几百年，却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突破。不能化人分身，随那和尚去看看。
　　又过了许久，我才勉强推断出，那和尚是在造一间寺庙。
　　确实，后来证明我所推不假。以他一人之力，花了数月，勉强搭出一间寺庙来。那老和尚时常在这片地方踱步，侍弄那些看起来娇弱的花朵。我这一棵长相平平的草却没能入他的眼。离我不远处有一片辛夷花，他时常到那去。念经，打禅，悟道。这让我十分无趣。虽不是对着我，但毕竟不远，我回回都能听到他的念经声。这并不能吸引我，着实无趣。我在这哀牢山数百年，虽颇有些修身养性，但总归和那和尚所念叨的不是一样。
　　有天晚上，天上的星星甚是明亮。我有些疲惫。毕竟这哀牢山的夜晚天天如此，并无什么不同。那老和尚在辛夷花那处赏月，想来他定是没有如此闲暇地赏着如此美妙的星空，不然怎么会在此一动不动半个时辰之久。我差点便要睡了，神智有些恍惚。
　　“新画彩色湿，上街光影来。深红缕草木，浅碧珩朔洄。”那老和尚的声音尚是悲凉，不过这句子倒是很美。
　　“这珩字，着实妙。”我有些欣喜。原来和尚不只会念经。之后，我便睡了过去。只记得那一夜夜景甚妙，老和尚念的诗，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