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不能》草木东方

57、白境

　　长俟走进去，就看见姬自牧和那个叫顾娈的艳鬼面对面坐在一张四角茶桌前，姬自牧依然是那副慵倦的老样子，看见人来了，不自主就看了一眼，正巧和长俟的目光相撞。

　　然后两人又不自然地移开。

　　楚长安跟在后边赶上来，特别不客气地重重一拍长俟的肩：“您腿脚什么时候这么利索了，走的真够快的，我跑着都赶不上……哎我去！！”

　　楚大爷迎来了久违的大马趴。

　　长俟看了一眼脸着地的楚长安，抿了抿唇，在那小茶桌仅剩的两个位置前坐了下来，楚大爷揉着腚，坐在了长俟对面。

　　槐悄：“……我坐哪儿？”

　　槐悄也纳了闷了，本来这大荒殿里是有个足以容纳几十人围坐的白玉席桌的，但今天一大早姬自牧跟抽风似的，非要让槐悄把白玉桌给撤了，换了个极度寒酸的小木茶桌，方寸大的地儿，四个边只能供四个人围坐，多一个都紧巴。

　　而且人家顾娈来了本来打算坐他身边的，他也不乐意，非要人家坐对面。

　　帝王心，海底针。

　　楚大爷坐在原本并不属于自己的座位跟前，热络地跟顾娈打招呼，一张寒碜的茶桌在与其极不相称的大荒殿中瑟瑟发抖，槐悄郁闷坏了，拉了个木椅子，在四个人之间轮流走了一圈，然后把椅子勉为其难地放在姬自牧和长俟之间的桌角处，十分憋屈地坐下了。

　　姬自牧：“……”

　　百密一疏。

　　姬自牧被槐悄气地坐正了，看了看碍人眼的傻狗，没好气地使唤道：“倒茶。”

　　楚长安和顾娈默默在桌子底下搓了搓手，他俩觉得，大王这句话的意思，是让槐悄给几个人都倒一杯茶。

　　而姬自牧的意思其实是，给他和小仙君倒茶就可以了。

　　槐悄眨了眨狗眼，拿起茶壶，壶嘴凑到长俟面前的茶杯前，倒了一杯。
　　然后，这傻狗在众目睽睽之下，坦然自若地把茶壶，放了回去。

　　在自家喝不上一杯热茶的姬自牧：“……”

　　顾娈和楚长安：“。”

　　要搁云中君的暴脾气，他早撂挑子走人了，奈何他对这个艳鬼为什么在这里实在好奇，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婆欲，好事儿似的，“聊什么啊？我也听听。”

　　顾娈有点警惕地瞥了一眼楚长安，长俟想了想，刚要开口问楚长安是不是不方便留在这里，姬自牧开口了。

　　“无妨，让他听。”他转向楚长安，用一种今天早上吃了什么的语气回答道：“商量去地狱劫个人。”

　　楚长安被一句话砸蒙了，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缓慢地扭动脖子，把周围四个人看了个遍，呆呆地道：“这也太……”

　　楚大爷猛地一拍桌子，几乎跳了起来，“太刺激了！我去！加我一个！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位大爷兴奋了，眼睛都开始冒光：“哎，哎哎，怎么劫啊？他在第几层啊？犯了什么事儿啊？大王，你这么干不怕得罪冥界啊？咱们是直接杀进去抢啊还是智取啊？这个事儿咱们得好好盘算盘算，不能鲁莽，我想想啊……”

　　长俟捏了捏眉心，对这个傻子没话说。既然都已经把人叫到一起了，那么妖王大人肯定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他看了看姬自牧，等着他开口。

　　槐悄翻了个白眼，抢答道：“白境。”

　　——对，顾娈当时就是想要这个白境。

　　长俟：“这个白境，究竟有何神通？”

　　见长俟主动开了口，姬自牧挑了挑眉，刚要说话，遭瘟的傻狗又快他一步：“转移。”

　　姬自牧：“……”

　　每天总有那么几次，他想把自己养的狗炖了吃了。

　　长俟：“白境的能力是……转移？”

　　槐悄又要答话，嘴都张开了，忽然妖王飞来一记威胁式的眼刀，命悬一线的傻狗终于脑子灵光了一瞬，闭了嘴。

　　姬自牧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长俟，才说道：“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

　　他说完这句，又不说了，好整以暇地倚在座上，故意吊人胃口似的。

　　楚长安：“这么牛？！”他想了想，乐了，道：“那我要是有这玩意儿，我一定先把神界诸君扔到人间玩玩。”

　　长俟看了一眼痴人说梦的某人，对姬自牧从善如流地问道：“怎么说？”

　　妖王终于被哄顺心了，微微一笑，答道：“这白境嘛……是个神物，可以大规模转移活物是真的，但也有条件——使用者转移的人，必须比自己的法力修为低一大截才行。”

　　稍微低一点都不行，必须是实力悬殊的两者。

　　楚长安转移诸位神君的美梦破灭，哦了一声，又想了想，“那也挺厉害的啊！那谁要是拿着，不就等于有移山填海之能了吗——哎，那要是这样，咱直接把地狱整个儿搬走，留下你们要劫的人，不就得了？”

　　楚大爷遭了槐悄一记白眼。

　　姬自牧：“确实——不仅是活人，世间凡有灵者，山川草木皆可转移，前提是，你要转移的话，必须转移到足以容纳此物的空地。”

　　——类似于搬东西，如果要把这件东西搬过去，也要有地方能放下才行。

　　把地狱搬走，你放哪儿？

　　“哦，这样啊……”楚长安转移地狱的大计又破灭，灵机一动：“嗨！那你直接把你要的那个人转移出来不就完了？”

　　——要真这么容易，这几个人坐这儿干嘛来了？

　　姬自牧闻言，直接乐了，笑出一身嘲弄轻蔑，生生把自己笑呛了，咳了两声。

　　长俟紧了紧拳，拿过妖王大人面前的空茶杯，给他倒了杯热茶，默默推到姬自牧面前。

　　妖王大人看长俟一眼，刚不易察觉地翘了翘嘴角，楚长安道：“……那个，我也想喝水……”

　　长俟已经受够了这位朋友的危险发言，没好气地把茶壶往桌子上一放：“你脑子里不是有么？”

　　姬自牧无声地笑了，笑够了，才终于肯说个完整话：“白境能把使用者见过的人转移，目的地是使用者面前，且被转移的人必须比使用者能力修为低，这是其一。”

　　“其二，被转移的人是暂时转移，并不是永久，使用白境会损耗极大法力，时间长短取决于使用者的法力深厚程度——所以就算把人转移出来，等法力耗尽，那人也是会回去的。”

　　顾娈闻言，恍然大悟一般看了姬自牧一眼：“原来如此，怪不得大王说给了我也无用。”

　　“不错，你一个山鬼，就算有点小本事，最多也只能维持一时三刻而已。”

　　——所以人，必须是被带出来的。

　　楚长安算是明白了，这个白境饶是能力再通天彻地，那也是对六界大能们来说，像他们这种小喽啰，拿在手里就跟废物没两样。

　　“不过，有一种情况下，白境是可以忽略使用者和被召人的修为差距的。”

　　众人看着姬自牧，等他继续往下说，姬自牧却调转了话头——

　　姬自牧看了看顾娈，“但是，你要的人，可是在十八层地狱。”

　　忘川之下，是冥界的地狱。

　　“世人皆知，地狱由上自下通共有十八层，层层罪孽递增，痛苦也递增。到了第十八层，那便是最为黑暗的无间炼狱。”姬自牧道：“但你们知道，第十八层地狱在哪吗？”

　　长俟：“在哪？”

　　姬自牧笑了笑：“在阎王殿脚下——你们想去那劫人，可别想的太简单了。”

　　顾娈皱了皱眉，唇边的那颗血痣在苍白的面颊上显得愈发红艳，长俟瞥了他一眼，发现这少年眼中染上一层杀意的怨毒。

　　槐悄坐着不舒服，已经蹲在了椅子上，给各位翻译道：“地狱从上往下，一层到十七层，都有守卫看守，还有鬼兵巡逻。”他比划着，“到了第十八层，就看不到了，只能看到阎王殿——十八层地狱，是阎王亲自镇压的，要想过去，必须穿过整个阎王殿。”

　　楚长安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又，又要在元鲤头上动土，姮歌脸上拔须啊？”

　　这句话说完，姬自牧却像想起什么一般，挑了挑眉，笑出了一脸深不可测。

　　——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