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相信我爱她》诺如

4、第 4 章

　　公告栏里有校园地图，安可抒研究了一下，发现女生宿舍楼是一栋独立的建筑，在校园深处，还挺偏僻的。
　　绕了半天，在澡堂和食堂中间的小树林背后找到了那栋看上去像是新建的女生宿舍。
　　地图上的Z字型建筑果然一波三折。安可抒看着这个复杂的地形直打怵，循着门牌号开始推测手里这把标着401的钥匙指示的是那里。
　　401寝室在进门左侧走廊尽头转弯后另一条长走廊的尾端四楼，安可抒好不容易来到门口，没有直接用钥匙，而是先轻轻敲了敲门。
　　给她开门的是一个高个短发的热情姑娘，穿着成套的运动服，自我介绍叫赵琳琳。
　　宿舍不大，八人间，左右各是两张上下铺，中间有八张拼在一起的课桌给学生们放自己的物品和书籍。
　　现在已经有六个铺位安放了东西。空着的是进门左手边的上下铺，床栏上贴着标签，下铺的名字是安可抒，上铺是杨馨。
　　赵琳琳有点自来熟，在安可抒观察宿舍环境的几分钟之内就把宿舍的情况给安可抒介绍完了。
　　春临一中是全市最好的公办高中之一，每年都有面向下属郊县招生的任务。
　　听赵琳琳讲，宿舍里还有四个同学是和安可抒一样从县里考上来的。赵琳琳和她的下铺方莹则是初中同学，来源于城里著名的重点初中春临市第十五中学。现在只剩下了安可抒的上铺杨馨同学还没有露面。
　　赵琳琳见她孤身一人，约她一起去食堂吃饭。
　　安可抒挺感激她的善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可我的行李还在校门口我妈妈那里，我得先去拿行李过来铺床，然后还要送我妈妈去坐车，才能去吃饭呢。”
　　赵琳琳爽快地说：“没事儿，我等你！”
　　于是安可抒赶紧动身下楼，去找还等在校门口的妈妈。
　　正值饭点，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的小马路两边全是小饭馆，家家客满。
　　来报道的家长和学生都不愿意走远，就在小吃店炒个盖饭，抓紧吃了好安顿行李。
　　好几个饭馆把灶支在店门口，热油一呛，烟火气裹挟着辣椒味弥漫了整个小巷。
　　安可抒老远就看见妈妈正对着校门口张望，连忙跑过去。
　　刚刚还空的阴凉地，此时旁边不知怎么挤进来一张挺大的越野车。车刚停稳，下来了一家三口。
　　那家妈妈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闻起来馥郁又温暖。安可抒不懂什么前调后调，只觉得跟集市上兜售的那些几块钱一毫升的廉价香水味完全不一样。
　　只见这位优雅的女士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皱起眉头，向丈夫嗔怪：“老杨，你看你！我就说在商业街那边吃了饭再过来，你偏不听！就这些饭馆的环境，怎么吃啊！”
　　杨爸爸好脾气的安慰：“哎哟，没办法，我下午还要赶回去开会。只能找个干净点儿的店，先随便吃点咯。晚上咱们去吃你最喜欢的那家粤菜！”
　　他们的女儿个子很高，穿着粉色的T恤和运动短裙，胸前的标志是连安可抒都认识的大牌子，赫然显示着不菲的价格，脖子上挂着耳机，头发挑染成了了淡淡的栗色。
　　安可抒眼拙，看不出她翘长的眼睫毛是天生的还是化了妆，但是不妨碍她整个人看起来漂亮又精致。
　　“小公主！”安可抒暗叹。
　　现在这位小公主很不开心，愤愤地对她爸爸抱怨：“你俩可真是够了啊！我从今天就要在食堂吃糠咽菜了，你们还想着去吃大餐？良心不会痛的吗？”
　　她爸爸妈妈连忙搂过她，一叠声地安慰着，向着饭馆一条街走去了。
　　安可抒和妈妈默默地在旁边看着。等他们走远了，妈妈才想起来把手上拧开的水瓶递了过来。
　　瓶子里的水是早上出门灌的开水，一直捂在包里，还没有彻底的变凉。
　　安可抒他们村没有通自来水，用的是村上打的地下井水。为了消毒，在水里撒了很多漂白粉。
　　现在杯子里的水喝起来带着就一股浓浓的漂白粉味，味道有点怪，也并不解渴。
　　安可抒还是接过来，喝了两大口。
　　接着她和妈妈一人扛起一个进城务工人员常用的大蛇皮口袋，在去往宿舍楼的路上引来了无数家长和学生侧目。
　　安可抒看见别人都是从容地打开车后备箱拎出小巧的拉杆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贫穷也许不一定会使人自卑。但扛着大编织袋走在拉行李箱的人群里，确实让安可抒有种自己是异类的难堪。
　　来到宿舍，安可抒和妈妈都是做惯活的人，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把床铺好了。
　　远风镇到春临市每天只有一趟往返的车，下午两点发车。从学校去车站要转两趟公交，妈妈着急去赶车，不能多停留，这就要走。
　　安可抒再次抱歉地请赵琳琳再等她一会儿。
　　赵琳琳很体谅，笑着说：“没事儿，我不饿！阿姨赶车要紧。咱们宿舍其他人都是家长陪着来的，只有我自己报到，也没个伴儿，等你一起去吃！”
　　安可抒的妈妈先前一直忙着做事，现在才有功夫抬头看了看整个宿舍。
　　听说赵琳琳是自己一个人来报到，一个劲儿地夸奖她能干，硬塞给她两个煮鸡蛋，还拉过安可抒，让女儿好好向赵琳琳学习，又说不用安可抒送，自己这就走了。
　　倒把赵琳琳搞得老大不好意思。
　　安可抒不放心让妈妈自己走，坚持要把她送到公交车站。
　　车站在小巷子外面，她们走过去时已经接近十二点半了。巷子里的小饭馆生意依旧热火朝天，油香菜香热腾腾地直往人鼻子里钻。
　　安可抒和妈妈却没有做任何停留。甚至安可抒想在校外的小商店给妈妈买点面包，都被她拉住手：“不花那钱！我带着煮鸡蛋呐！水也还有！”
　　她们刚到，就远远看见公交车过来，妈妈还在不放心地叮嘱：“你要当心身体，跟同学好好相处，多谦让！要吃饱，生活费不用省，我最近卖菜收入还行……”
　　公交车带走了妈妈。
　　留下了安可抒，一个人。
　　再次回到401寝室，还没到门口，安可抒就听见里面很热闹。
　　门没关，里面除了赵琳琳外，多了新来的一家子。
　　安可抒一看，不正是刚刚遇到的“小公主”一家嘛。
　　奇怪的是，他们此刻并没有在收拾东西，而是坐在宿舍配备的方凳上和赵琳琳闲聊，脚边放着的两个行李箱甚至还没有打开。
　　闲聊的是那对父母，她们的女儿戴着先前挂在脖子上的那副挺大的耳机，可能在听音乐，垂着头，对她们的谈话并不感兴趣。
　　看见安可抒进来，那位很有气质的妈妈笑着问她：“哟，你就是安可抒同学吧？”
　　安可抒不知道她为什么认识自己，点头笑笑：“是的，阿姨，您好！”
　　那位爸爸插话了，语气相当客气：“同学，你看，这下铺是你的吧？”
　　安可抒觉得自己可能有一点明白了，还是有礼貌地点点头：“是的，叔叔。”
　　妈妈接过话头：“安同学，阿姨想跟你商量一下啊！我这个女儿啊……”她走到“小公主”身边，揽了一下女儿的肩膀，继续说：“她从来没有住过校，更没住过上铺！我们呢，也担心她掉下来。”
　　她好像也知道自己提的是“不情之请”，专门停下来，很温柔地对着安可抒笑了笑，才继续说：“你看能不能让她跟你换一下呢？”
　　果然，这位小公主就是姗姗来迟的杨馨。
　　安可抒其实也没有住过校，也没有住过上铺。可看着这家人连行李都不拆，专等换好直接铺下铺的决心，她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呢！
　　杨爸爸打圆场的速度快得感人，用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安慰安可抒：“没事的，同学。我们报到时就问过你们老师了，同一个宿舍里面的床铺是可以调换的。你不用担心！再说，你看你这么乐于助人，真是太优秀了！听你们班主任说，你从农村中学考上来？还是全校第一名呢吧？我们馨馨就是吃不了苦，跟你在一个寝室，真是太好了。我和她妈妈都特别放心。”
　　安可抒一时真是不知道怎么反应了，他们话里话外的，还在安慰她，是怕她担心自己私下换床位受处分？还是想说农村来的人摔了不疼？
　　还有这种逻辑？城里人这么会玩儿吗？
　　本来她无所谓住上铺下铺，现在却觉得有点不舒服了。
　　可能看出了安可抒不像他们想的那么乐意，杨妈妈又接过话头：“对呢，对呢！你看你这么优秀，还是从哪里……哦，远风镇来的？我们馨馨呀！就是从小没吃过苦，跟你们这些……刻苦的学生没法比。”又转过头，对着她女儿说：“馨馨，你以后可多向这位小安同学学习！多让她照顾着点儿你啊！快快快，来认识一下！”
　　然而她的女儿并不理会她的社交建议，不耐烦的摘下耳机：“妈！搞快点，下午还要开会呢！我午觉还睡不睡啦？”
　　“对对对！”她的妈妈立刻打开行李箱，拿出真空压缩袋装着被褥，问安可抒：“同学，要不咱们现在就换过来？”
　　赵琳琳看不过去了，走到他们身后幽幽地说：“阿姨，我们还没吃饭呢！要不，先让安可抒去吃个午饭，回来再换？你们要是着急睡午觉，来我床上躺会儿？”，又摇摇头：“哦，对了，不行！我这边也是上铺，有点危险哈！”
　　被她这么一说，杨馨妈妈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不过还在努力维持着和蔼可亲，看了赵琳琳一眼：“那你们先去吃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下。”
　　眼看着才第一天相处，大家就要闹得不愉快，安可抒决定再忍忍。可赵琳琳已经等了她那么长时间，她也实在说不出让她“先去吃”的话来，只得万分愧疚地跟赵琳琳商量：“琳琳，要不你等我一下，我把被褥抱上去？”
　　赵琳琳的不满本来就不是冲她，看她想息事宁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主动帮她把被子卷起：“先等等，我刚刚铺的时候，看见你上面床板很脏，我帮你擦一下。”
　　杨馨的妈妈满意了，也想快点换，就一直帮忙给她们递东西。很快，安可抒就换到了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