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岁》十三月雪

12、3

　　转眼初三快要毕业了，林诉重似乎对学习这件事信手拈来，年级组的老师都听说过她的事迹，下了课比男同学还要疯，篮球打的漂亮，学习从未落下，从没掉出过年级前十。
　　老班也是个篮球爱好者，出了课堂，上了操场，林诉重依旧是喊他老班，老班偶尔也会跟着这群小伙子们喊她重哥。
　　打完球坐地上喝水，离中考就剩不到一个月了，别人都在埋头复习，老班觉得适当运动放松下挺好的，况且他丝毫不担心林诉重：“重哥，准备考哪啊？”
　　“还能去哪，市一中呗，多近。”
　　市一中是H市最好的高中，老班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可以！以你的天赋，保持努力，去清华北大完全不成问题。”
　　“噫，我不太想去，N大不也挺好的，也在附近，省的放假我来回跑。”想到自家那两个大宝贝前段时间双双当上了N大教授，林诉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N大虽然比不上驰名中外的清华北大，但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老班也没反驳，他尊重林诉重的选择。
　　“小絮，你想考什么大学？”
　　“大学？”韩絮正在复习，听到林诉重的声音抬头看见她正反坐在前面的位置盯着自己，再过段时间就要中考了，不应该考虑考哪个高中吗？
　　“我还没想过，你呢？你想考哪个大学？”
　　“N大啊，就在本地。”
　　韩絮点点头，N大她听说过：“那你是不是也想好了选哪个专业？”
　　“嗯，我想跟老林一样，学美术，你呢？”
　　韩絮一怔，自己都没想过考哪个大学，就来问选什么专业了，盯着课本认真想了想：“我应该会选文学专业吧。”
　　“可以啊，N大也有文学系，你跟我一起考N大吧！”
　　韩絮抬头，猝不及防撞进林诉重清澈明亮的眸子里，眼里的喜悦仿佛会传染一样，韩絮情不自禁地跟着她笑起来。
　　“好啊！”
　　“不过那样我们岂不是又不是同班同学了。”
　　“是哦，要不我也选文学吧？”
　　“不用，你喜欢画画，选美术也挺好的，反正我们在同一所学校。”
　　两个少女肆意畅想着未来，却没想到即将到来的未来。
　　林诉重毫不意外地考进了市一中，而韩絮，却因为韩妈妈的要求，去了遥远的智诚高中。
　　但似乎十几公里的距离并不能让两个人的感情疏远。
　　林诉重买了一辆越野自行车，高中没有双休日，每个月会有四天或五天的假期。而韩絮又是寄宿生，于是每次放月假林诉重都会骑着她的宝贝自行车去找她玩。
　　一月一次面，林诉重还是觉得不开心，经常抱怨韩妈妈怎么会让韩絮去这么远的学校上学，好在这时候手机已经普行，两人闲余时间用企鹅聊天，倒也不错。
　　高二又是一道分水岭，文理分科，韩絮自然是选文科，林诉重就无所谓了，选什么都可以，她十分聪明，之前在实验中学的名气渐渐地也在市一中传开来。
　　不过不同的是，在实验中学只有两三个男生敢对林诉重告白，在市一中，不仅有男生，还会有女生对她表白。
　　林诉重从网络上接触到很多以前没有遇到过的东西，小说、漫画、同人文……便也知道，原来世上不仅有异性之间的爱情，还有同性之间。
　　当某个女同学私下对她表白时，林诉重下意识是拒绝的，可不知怎么回事，看见眼前这个人脸上的绯红，林诉重突然想到那天有个臭小子叫韩絮嫂子的时候，她的脸上也是这样的。
　　面对女同学的表白，林诉重最终还是拒绝的：“嘿，我有喜欢的人。”
　　月假就快到了，林诉重迫不及待想要去见韩絮。
　　去市七中那么多次，自然也认识了几个在那里的朋友，知道她俩关系好，便透露出一个消息——韩絮被同班的一个男生表白了。
　　重哥：‘那后来呢？’
　　江枫：‘韩絮拒绝了啊，而且她选了文科，那男的选了理科。’
　　重哥：‘那你呢？’
　　江枫：‘重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两个都不行，只能当体育特长生咯！’
　　重哥：‘哈哈哈就你这样？连我都打不过还特长生。’
　　一番打趣后江枫自然没有发现林诉重的心思，甚至还约好过几天一起打篮球。
　　尽管这样打听到韩絮没有同意别人的追求，但是林诉重还是想要探探她的想法。
　　重哥：‘听说又有人向你表白了？’
　　小絮：‘你怎么知道？’
　　重哥：‘嘿嘿嘿，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哥哥我手眼通天！’
　　小絮：‘……你问这个干嘛？’
　　重哥：‘那个……你真的就没有看上眼的？’
　　小絮：‘没有，我作业都写不完，哪有时间谈恋爱。’
　　重哥：‘你跟我玩不是有时间吗？还是说……你看上我了？’
　　小絮：‘……不跟你胡扯了，我要做试卷，文科好多字要写。’
　　林诉重陡然一激灵，当初她也是这么想的，还好自己够聪明，选了理科，只有语文的作文要写的字多，其他的都是小意思。
　　林诉重不知道，手机另一头的韩絮，根本没有在写试卷，怔怔地看着手机上的聊天界面，看着林诉重发的消息，耳朵红透了。
　　这人……怎么总是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烦人……
　　少女情怀总是诗，少女心事多怀春。
　　也许是林诉重无意戳穿了自己心中的那层窗纸，韩絮这才意识到，自己依赖她有多少年了，想着那个与众不同的女孩，身边总是少不了别人的夸奖和喜爱，有老师有同学，有男生有女生。
　　韩絮知道市一中离这里很远，但是她不知道林诉重骑车过来要多久，以前曾劝她说骑车太累了，要来玩还是坐车来吧。
　　林诉重总会轻描淡写地挥挥手：“骑自行车可以锻炼身体啊！你看我，是不是又长高了？”
　　这个时候林诉重总会用手圈住韩絮的脖子，在她面前，韩絮完全就像是个小妹妹，虽然她比林诉重大半岁。
　　终于放月假了，林诉重依旧骑着自行车，那天明明天气很好，半路上突然就下雨了。
　　雨越来越大，林诉重整个人都被淋透了，但想着马上就能看见韩絮，脚上的力气源源不断，每蹬一次，就离她越近一点。
　　韩絮抬头看天上白光大亮，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雨势丝毫没有停下来，不禁担忧林诉重有没有带伞？会不会被雨淋？这么大的雨感冒了怎么办？
　　发出去的企鹅信息也没有收到回复，心情和面前的雨一样沉重。
　　内心耐不住煎熬，于是拿起宿舍里的伞去校门口等着，结果等来的却是韩妈妈，只见她提着一袋东西从的士车上下来。
　　“絮絮你怎么在这？这么大的雨，快回宿舍。”
　　“妈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衣服，天气要变了我怕你没衣服穿。你是在这等人吗？”
　　韩絮犹豫了会，摇摇头，看见韩妈妈脚上已经踩湿了的鞋子，忙过去拉着她进了学校。
　　知女莫若母，哪怕是在迷蒙的雨幕里，亦是发觉了韩絮转瞬即逝的表情，韩妈妈不动声色地跟着她回到了宿舍楼。
　　韩絮心中焦急，一边担心韩妈妈的身体，寒从脚起，韩妈妈身体向来不好，哪怕是一次小病也是不小的折磨；
　　另一边担心林诉重，韩妈妈是知道林诉重的，看在她学习好的份上韩妈妈没有过多计较，但从小到大韩妈妈都不乐意两人玩的太近。
　　接了一桶热水让韩妈妈泡脚去去寒气，再把她带的衣服整理好放进自己的柜子里。
　　“妈，我去楼下接壶热水，你喝了会好点。”
　　韩絮表面上是去接热水，其实是去楼下等林诉重，幸好，刚下楼林诉重也到了。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带伞啊，冷不冷？”
　　韩絮连忙上去握住她的手，握住的那一瞬仿佛是摸到了冰块一样，袖口上还在滴水，头发也是湿的，被林诉重胡乱往后翻了翻，露出来的额头惨白无比。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不会感冒的。”
　　韩絮没有回话，唯有心疼地抓紧她的手，想要把温度传递过去。
　　“你拿着热水壶是不是要接水啊？”
　　林诉重一提醒，韩絮才猛然想起自己要做什么：“我妈来了，我下来接壶水给她喝了暖暖身体。”
　　“你妈也来了？”
　　“你要不躲躲？我怕我妈又数落你。”说完这句话韩絮就有点后悔，林诉重现在全身都湿透了，不脱下来换掉被风一吹肯定会发烧的。
　　“也行。”
　　“不行！”
　　林诉重错愕地看着她：“怎么了？”
　　“你带身份证了吗？”
　　林诉重十六岁就办了身份证，平时身份证都是放钱包里随身携带的。
　　看到她点头，韩絮搓了搓她的手：“你去学校附近找个旅馆把衣服换掉洗个热水澡，等我妈走了我再发信息去找你。”
　　“哦哦，那好，我先溜了。”林诉重收回手，转头又钻进了大雨之中。
　　手上残留的冰凉还昭示着她的温度，韩絮心生不舍，攥紧双手，拿起脚边的热水壶去接水了。
　　韩絮倒杯水递过去：“妈，我吹风机坏了，你的鞋子还有袜子一时半会干不了，要不你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
　　“也好。”韩妈妈把脚拿出来让韩絮去倒水，“你刚刚在校门口是等室友吧？我看宿舍里人都不在。”
　　韩絮一愣，顺着她的话应下去：“嗯。”
　　“那你回宿舍有没有跟她们说一句？免得她们还在找你。”
　　“没事，妈，我刚刚接水发了信息给她们。”
　　“那就行，我先回去了。”
　　“妈，我送你。”
　　韩絮打了辆的士让韩妈妈坐车回去，然后发信息问林诉重在哪。出来的时候是锁了门的，韩絮径直去旅馆找林诉重。
　　打开门，林诉重裹着浴巾：“你妈走了？”
　　“嗯？你怎么不穿衣服？”韩絮皱眉，旅馆的浴巾不知道消毒干净没有，她有点不放心。
　　林诉重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衣服：“衣服还是湿的我咋穿？”
　　倒是忘了给她带干净衣服了，韩絮不禁脸红：“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吹风机在哪？我帮你吹干吧，总是裹着浴巾也不太好。”
　　吹风机刚开，风声呼呼响起，就有人敲门，林诉重没有多想，打开一看——
　　是韩妈妈。
　　“伯母，你怎么知道……”
　　韩妈妈也没有想到是林诉重，直接打断她的话：“絮絮呢？”
　　“妈？”
　　韩妈妈想象中的“捉奸”并没有发生，知道林诉重淋雨来的倒也没有去指责她，女儿没有堕落令她心安了不少。
　　“等雨停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一个女孩子跑这么远你妈会担心的。”
　　“知道了伯母。”
　　送走韩妈妈，林诉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妈会发脾气呢。”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跟了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韩絮继续帮她吹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