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武侠》言情武侠

5、第 5 章

　　太学的后舍内清风阵阵，竹枝轻摆，处处透着一股静谧之感。松竹居内，昏黄的烛火不停地摆动，发出噗噗的声响。
　　“天明，你这儿子委实让老夫无话可说！”疲惫的嗓音里满是苍老和无力。
　　陆天明拱手一揖，态度无比诚恳，“小儿顽劣任性，给夫子惹了不少麻烦，还望夫子见谅海涵！”
　　夫子无奈地长叹一声。
　　半晌，抬起头看了看神态清明的卓逸，忽而想到了自己那个和眼前之人有着八分相似的得意门生，发自内心地笑了笑，“你那儿子倒真是天纵奇才！老夫教书育人几十年，所遇此等良材也不过是屈指可数。琴棋书画，武功文采，治国经略，容貌性情，真真是百年难遇的一棵奇葩！”
　　卓逸听着夫子对自家儿子的赞许，淡然地笑了笑。
　　夫子又略微沉默了片刻，复又开口，“说起来，纳兰将军的儿子也不愧是人中龙凤！文采虽不及悠然，却也实属上乘，最令老夫惊叹的便是他对兵法韬略，奇门遁甲之术独一无二的见解，当真是天赋异禀！”夫子习惯性地轻抚胡须，言语间尽是一种自豪，得学生如此，夫复何求？“此二子，海内人才，日后必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陆天明看着昔日恩师对两位好友的儿子大加赞赏，心中不是滋味的很，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夫子的目光不经意地在陆天明身上逡巡，然后又想到那个令他已头痛三年的学生，眉不可抑制地蹙在一起，“天明，老夫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你那儿子未得你半分真传？”
　　陆天明犹疑地看向年迈却依然老当益壮的夫子。
　　“若非你如此清正刚直，老夫简直要怀疑陆少昂是不是你徇私舞弊送进的这太学！文，文不精；武，武不通。作诗从来不能工整对仗，平仄不分；行文亦无中心，东拉西扯，错漏百出。让他射箭，竟能丝毫不沾箭靶，反倒一下射中树上雏鸟的窝，闹个鸟飞蛋打！让他骑马，呵，他便能在马厩里引起骚乱。近百匹马受惊一般仓惶而逃，吓的一众师生惊魂不定，若不是马厩在后山偏远处，岂不是还要闹出人命来！此子……唉……不说也罢！”
　　卓逸放下手中的香茶，转头与陆天明相视一眼，但笑不语。
　　“夫子，这少昂当真就一无是处了么？”卓逸轻声问道。
　　夫子看了他一眼，略一沉吟，“倒也并非无一可取之处，否则怎能位列名声响亮的京城三少之一？若说此子的优点嘛，他这独特新奇的个性举止倒是很招一众学生的喜欢，在他们之中颇具影响力。我想这大概也是京城三少友人遍天下的原因之一吧！”说到此处，夫子的神情稍显愉悦了些。
　　陆天明和卓逸交换了一个眼神，复站起身，走到夫子面前。
　　“天明有一事相瞒，如今正欲告知夫子，望夫子体谅学生的苦衷，学生实在不是有意为之，只是难有两全之法方才出此下策……”陆天明深深弯腰，神态甚是歉疚。
　　“何事？”夫子心下大惑不解，究竟是怎样的事让他这位已然是六部之首的学生行如此大礼？
　　陆天明深吸一口气，缓缓低语了一句。
　　夫子神情激愤，豁然起身，桌上的茶杯嘭的一声撞翻，碎了满地！
　　“陆少昂竟是女子！”
　　日升日落，转眼已是三天过去。
　　太学放假一天，众师生皆下山各自回家去了。
　　皎洁的月儿升上天空前，陆少昂找到了在天班的卓悠然和纳兰冽风。
　　卓悠然最先看到了他，绝世之姿立时增添一抹倾城微笑，“少昂，都准备好了吗？”
　　陆少昂手持一柄白底金边的华丽纸扇，笑眼盈盈地走至两人身前，“早已准备好了，就等你二人一起下山。不过嘛，在这之前，有些事要和你二人商量一下……”轻快而飞扬的清越嗓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狡黠，灵动惑人的紫眸乍放出慑人的光彩，卓悠然看着不由有些发痴。
　　但是纳兰冽风却明显地警惕起来，眉眼一斜，“每次你用这种语气说话，眼神又亮的出奇的时候就说明……”
　　话还没说完，少昂唰地一声打开折扇，神色翩然，对纳兰所言竟是毫不在意，反而更显雀跃。
　　“呵呵，还是纳兰了解我，不枉你我多年同门师兄弟的情谊呀！”好不悠闲地摇着扇子，任一阵阵微凉的风惬意地吹在脸上，“这样看来，师弟我有求于你，师兄你定然会欣然应允啰！哈哈，师兄，拿来吧！”白皙修长的手伸到纳兰面前，脸上好不得意地笑着，只是在某人看来却是那般可恶！
　　见纳兰迟迟没有动作，少昂偏头瞧了他一眼，不慌不忙道，“兵部最新呈了一幅八风翼动图到吏部，我偶然瞧见了觉着甚是不错，便顺手绘了一幅……”
　　纳兰的眸光刹那闪亮！
　　“哎呀，糟糕了，前日下雨我忘了关窗户，那书桌上的图怕是小命危矣！我还是先去瞧瞧吧！”说完，看也不再看那两人，提步便走。
　　纳兰冽风有些错愕，紧接着便咬牙切齿道，“算、你、狠！”陆少昂立时停住了离去的脚步，回眸。纳兰猛地从怀中抽出一张玉帛，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恨恨地瞪视着面前那嬉皮笑脸的人，“拿去！”口气不善的很。
　　陆少昂转身踱回他身前，忽然一拍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倒叫纳兰冽风和卓悠然两人困惑不已。
　　怎知陆少昂紧接着便说道，“瞧我这脑子，真不记事！”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白湖纸抖了抖，“唉，我竟忘了，这图我随身带着呢！”
　　纳兰冽风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隐约可见中了计之后的恼恨。
　　陆少昂见此，顿感有些不妙，忙讨好的将那张图塞进纳兰冽风怀里，脸上还附带着真诚的笑意。
　　“哈哈，如此……甚好！”脸上干巴巴地笑，完全是没话找话。
　　好半晌，纳兰的脸色仍旧很不好看。
　　“你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还不走？”纳兰少爷已然下了逐客令。
　　“嘿嘿，呵呵，那个嘛……”陆少昂此刻的笑脸在纳兰冽风看来委实碍眼的很。却也只是按捺住不悦，静待其下文。
　　“嗯……呵呵，看在咱俩这么多年同门师兄弟的情谊上，今夜便与我同行吧！”终于厚着脸皮说出了心中所想，陆少昂一脸期待着望着他的纳兰师兄。心想他刚刚才递上了深得他师兄心意的一幅阵法图，此刻应是不会拒绝他要求的。
　　果然，纳兰冽风听完便笑了，俊毅的脸上因着笑容而增添了些许柔和，“师弟呀，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陆少昂一见纳兰冽风露出了笑容，心道这事大概八九不离十了。
　　“真是异想天开！”纳兰的脸忽然就冷了下来，迅速地染上一层霜冰，滋滋地冒着寒气，陆少昂不禁身子抖了一抖。
　　“想拉我与你一起去做那鸡鸣狗盗之事，不是做梦是什么？给你地图已是仁至义尽了，其他的事休要再提！”义正词严，语气刚硬不容辩驳。
　　“纳兰，你这话就太冤枉我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给师傅准备寿辰贺礼呀！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爹一年就那么些俸禄，其中挺大一部分都捐给了私塾书院，就剩下很少的一部分补贴家用。我哪里还好意思问他要钱去买礼物呢？”边说边瘪嘴，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
　　他这么一说，纳兰原本冷硬的面容也有了些微松动，只是不易察觉。
　　陆少昂见他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好转头去看卓悠然，却发现卓悠然正低着头，仿佛若有所思。
　　“你也不用看悠然，回家后也有事情等着他呢！”
　　“什么事？”不会吧？就连然哥哥也不能帮他了？
　　纳兰看了悠然一眼，薄唇微微勾起，“他要进宫见六公主。”
　　陆少昂睁大了眼望着卓悠然，只见他面色发窘，有些为难地看着自己。
　　“唉……”满是遗憾地摇摇头，兀自嗟叹，“既如此，我只好去找飞雪公子帮忙了。”说完，从腰间取出一枚玉币，雪白的玉币上别无他物，只雕刻了一片飘零的雪花。这简单却别致的玉币，正是那飞雪公子赠与他人的信物。
　　卓悠然俊雅的面容不知何时沾染了一丝哀愁，他眸光闪烁地看着那枚玉币。
　　“少昂，明日，明日可好？我定陪你！”连他自己都未察觉那话中透着丝丝紧张。
　　陆少昂心灰意懒地望了他一眼，却并没发现他的异样，“不了，你们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也是我自己没用，武功不行，不然也不必死皮赖脸地缠着你们了……待会儿山脚下见！”说完，颇为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去。
　　那背影无端地浮现出的萧索之感令纳兰和卓悠然皆是一愣，这样的少昂，是他们所不熟悉的……
　　“少昂……”待到卓悠然回过神来，陆少昂早已消失的不见踪影了。
　　她要去找寒飞雪帮忙了……
　　卓悠然深深地痛恨自己的身不由己。
　　回到自己房中，陆少昂草草地收拾了衣服打成一个包袱丢给自己的仆从，一个人静立窗前想了想刚才的一幕，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落寞。
　　算了，今天就要回家了，被爹瞧见自己这副样子不好……
　　于是，他很快振作起了精神，那风流倜傥的微笑又一次回到了脸上。再见面时，三人之间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没有丝毫不愉快。乘着马车，一路畅通的行至城中。
　　“好了，咱们就在这儿分手吧，明日老时间醉月楼见！”说完，率先跳下马车。马车上两人挑了帘子看他身后的仆从适时地牵来马匹，陆少昂潇洒帅气地一跃而上，略微侧身在仆从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微不可闻的话。
　　待陆少昂策马远去，两人放下了帘子，脸上的表情皆是黯然。怪只怪，他们的武功无论内功外功，修为实在是太好，所以那微不可闻的话他们还是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而且听的清清楚楚。
　　拿我的玉币去找飞雪公子，就说十万火急，请他今夜务必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