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为君远》杜潺潺

7、第七章

　　瞧见二人复杂面色，许清心中尴尬，正想让宋照放开，身旁便传来一声低笑。
　　宋照抬眼，淡淡看过来，仿佛刚才那一声并不是他笑的一样，正色道：“取暖也取够了，你总该松开了吧。”
　　许清以为他这是要松手的意思，左手微微使力要抽回来，却不见他的手有任何动静，仍是死死与她十指相扣。她憋红了脸与那只手博弈，手的主人却喝着她倒的茶悠然自在，怎么也不松开。
　　博弈半天，许清以失败告终。
　　宋照放下茶杯，“关切”道：“不想松？”
　　许清顶着另一桌两人的复杂目光，强颜欢笑道：“天气严寒，多暖一会儿也是好的。”
　　宋照似是非常认可，点了点头，道：“那你便握着吧。”
　　许清差点把一口白牙咬碎。
　　高个子一脸了然：“你二位是新婚的小夫妻吧，唉，想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情爱里的人啊，大多眼里只有彼此。你们眉来眼去半天，我还以为是闯了谁的新房哩！”
　　许清被宋照气了一遭，听这高个子的话倒是不太气了，干脆直接问自己想要问的东西：“见笑了……方才听阁下讲到水鬼一事，在下初来沅水，颇为好奇，不知可否探听一二。”
　　矮个子本是个沉默寡言的，听到这里，起了兴趣，开口道：“那水鬼——”
　　“我兄弟二人也是初来乍到，”高个子打断道，警告似的看了矮个子一眼，“什么水鬼只是道听途说罢了，作不得真。二位若是想打听，找这客栈的掌柜问一问便是。”
　　矮个子缩了缩脖子，低头噤声。
　　看来，这沅水城里的确有蹊跷。高个子虽脾气暴躁，却十分谨慎，问不出来什么，许清在心里叹了口气，古怪的施了妖法的牌匾，夜半上岸的水鬼，今夜多半是睡不着了。
　　一顿吃喝，许清不用填饱肚子，就图个高兴。宋照对这客栈诸多挑剔，呈上来的酒菜他倒是给了个好脸色，看上去很合胃口。
　　许清漫不经心地尝了几箸，味道的确不错。不过听高个矮个两人说，沅水城的客栈很少有人光顾，欢喜客栈的掌柜为何还要花大价钱从都城请来名厨，岂不是赔上加赔。
　　等等，既然从客人和老板的嘴里都套不出东西，她何不去问问那个厨子。
　　许清想到这里，立马轻声道：“宋照，你先吃着，我去后厨看看。”
　　“你要去找所谓的都城名厨？”
　　许清讶异：“你怎么知道？”
　　宋照吃好了，慢条斯理放下木箸，讥讽笑道：“初出茅庐的小妖怪，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了。”
　　许清说：“谁初出茅庐了？我比你多活了三百多年……”
　　话还没说完，宋照便打断道：“不过，你可以不必去问了。”他看向桌上的菜色，“这客栈里没有你要找的都城名厨。这些菜，都是客栈掌柜做的。”
　　许清错愕道：“你怎么又知道？”
　　宋照揉了揉疲惫的眼角，起身道：“上楼替我更衣，我就告诉你。”

　　客栈一楼虽然空荡荡，但好歹还算干净。相比之下，楼梯就寒碜许多。许清跟着宋照上楼，木制楼梯被踩住就咯吱咯吱地响，上面还生了一层青黑色的苔，她瞧着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掌柜穿的马褂也是这个颜色。
　　楼梯滑腻潮湿，许清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前面的人却步步稳健，丝毫不受影响。
　　“这客栈的掌柜是沧州人。”
　　沧州？许清心中疑惑，又要注意脚下楼梯，一时没有出声，走着走着，额头突然撞上一物。
　　她抬眼一看，指节分明，白皙修长，是宋照的手。
　　方才为了吃饭才松开，怎么又要握了？许清不解地看着他。
　　宋照蹙眉道：“愣什么？伸手。”
　　许清别别扭扭把手别到身后：“男女有别，我不想伸。”
　　“男女有别？”宋照居高临下看着她，嗤笑道，“小妖怪，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楼梯上水鬼爬得多了，才会生出青苔。你要是不想在这破地方摔一跤，就最好拉着我的手。我可不想等会儿费工夫到楼下去捡你。”
　　水鬼爬过？？？
　　许清背后升起一股凉气，水鬼在她的想象里就是青面獠牙，一头湿腻腻的乱发，既恶心又可怖。她一听到这两个字便毛骨悚然，连忙伸出手抓住宋照。
　　宋照唇角极不明显地勾了勾，嘴上嫌弃道：“一脸怂样，不知道是怎么当的妖怪。算了算了，牵你上去。”
　　许清抓着他的手，再走楼梯便轻松许多，两手相握的温热也让她稍微安心。她舒了口气，还不忘解释道：“我辛辛苦苦修炼成妖，靠的是聪慧勤奋。你一个随随便便就吞了我三成妖力的凡人，哪里懂做妖怪的艰辛……”
　　“对了，你说那客栈掌柜是沧州人，有何凭证？”
　　宋照踏上最后一级楼梯，缓缓道：“他有沧州口音，我进门时便发现了，只是不能确定。今夜的酒菜都是沧州风味。想来这客栈掌柜并没有请什么都城名厨，全是他自己下厨做的。”
　　许清道：“哪怕他真是沧州人，可能他还请了一个沧州的厨子，饭菜为什么就一定是他做的？”
　　“如此说来，”宋照转身，道，“那一定是你说的沧州厨子把油溅到他衣摆上了。”
　　宋照眼里升起笑意，玩味道：“小妖怪果然神机妙算，说不定这客栈掌柜神志不清，便去后厨同他请来的沧州厨子说说闲话，沧州厨子厨艺实在欠佳，一不小心便将油溅到了他身上。天衣无缝，的确说得过去。”
　　许清：“……”我看出来你想嘲讽我了。
　　二楼有两排房间，分别向外开窗。宋照和许清定的上房就在楼梯旁边，看着和普通客栈的房间别无二致。
　　许清瞧着这两间上房，私心更中意离楼梯稍远的那一间，便问道：“宋照，你睡哪一间。”
　　钥匙都在宋照手上，他拿出其中一把递给她，另一把插进面前的锁孔：“我住这一间。”
　　许清大喜过望，拿了钥匙就往另一间走，宋照不同她抢房间就好，毕竟要是抢起来，她肯定是输的那个。
　　“等等。”
　　宋照打开面前的门，不悦道：“你跑什么？你也住这一间。”
　　许清脸上的笑僵住：“啊？这……这不太好吧。”什么不太好，明明就是非常不好，不好到了极点！
　　宋照似是料到了她的反应，道：“你若是住那一间，晚上会遇到些什么，可就不是我管得了的了。”
　　许清一愣。
　　光线模糊，宋照唇角勾起一抹略带恶意的笑，他看着面色逐渐发白的许清，无声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水，鬼。”
　　立竿见影。

作者有话说

　　谢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