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为君远》杜潺潺

2、第二章

　　许清后背一凉，左手攥紧，却只汇得两成妖力，要是打起来，凶多吉少。
　　面前这人面白如玉，手执折扇一派风雅，一双眼清粼粼的，半点恶意也没有。一般方士身上多半藏了法器和符纸，他身上却只挂了一枚美玉，看着像个平常富家公子。
　　折扇公子看了看天，皱眉道：“瞧这天色，大雨将至。姑娘既然还没有考虑好，不如先寻一处地方避雨。”
　　许清一看，奇怪了，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此刻就阴沉得风雨欲来。
　　折扇公子朝她微微一笑：“如何？”
　　这人浑身上下都是奇怪之处，可奇怪的地方多了，许清又觉得他没有那么奇怪，报之一笑，道：“那就多谢了。”
　　两人沿街走了几步，进了一家茶楼，挑了二楼坐下。
　　二楼嘈杂，茶楼的伙计搭着布巾过来，殷勤道：“二位客官，喝些什么？小店招牌碧螺春，沅水城我们茶楼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许清的目光越过小二，看向二楼中央的围了许多人的一张桌子，人们或坐或站，目光汇聚在中间一口若悬河的老先生身上。时不时的还有叫好声传来。
　　老先生手中也有一把折扇，看着年头要比她对面公子的折扇大得多，是旧物。
　　折扇公子点了一壶碧螺春，要了一笼大包子，看向她。
　　许清连忙摇头：“借阁下的光上这茶楼避避雨罢了，在下身无一文，哪有银子吃喝。”
　　折扇公子不再相劝，摆手让小二退下。
　　许清喊住那小二：“慢着，这位小兄弟，不知那处有什么新鲜事。我初来沅水，不甚了解，倒也想凑凑热闹。”
　　小二看了两眼，道：“哦，您说的是老汉说书吧。那老汉姓常，据说游历四方，满肚子江湖，走到哪说到哪，勉强糊个口。我们老板看他可怜，便让他在茶楼里说书，顺带招徕点客人。”
　　“如此，我从沧州来，远远听到他讲沧州，也好奇我故乡有什么江湖趣闻。”许清看向折扇公子，“这茶还没上，阁下不妨同我去听听？”
　　折扇公子欣然应允：“甚好。”
　　二人行至说书处，那常老汉正讲到精彩之处，听者一片嘘声。许清眉头一挑，看了看身侧人，后者气定神闲，毫无破绽。
　　“世人皆道宋府公子宋照文略过人，却不知二十几年前那雷鸣电闪的一夜，宋大夫人诞下的，是一对双生子！”
　　一片哗然。
　　“双生子？常老汉，你莫不是在扯犊子，我也从沧州来，怎么没听过这桩秘闻？”
　　许清心道，她来沅水之前曾在沧州歇过两日，的确也没有听过这桩秘闻。
　　常老汉折扇一展，道：“既是秘闻，自然鲜有人知。”
　　大伙儿或好奇或惊怪，纷纷道。
　　“你倒说说看，这沧州宋家有什么秘闻。”
　　“就是，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你造的可就是沧州宋家的谣。”
　　“常老汉有胆量，这沧州宋家明摆着的不好惹，当心哪日给你抓到牢里说书去！”
　　常老汉优哉游哉道：“老朽口干舌燥，身上连买茶水的碎银都没有，说不下去了。”
　　众人齐齐嘁了一声，不满甩袖。
　　“你个老汉倒精得很，讲到这里就不讲了，管我们要碎银。”
　　“要真是口干舌燥，你喝我这半杯剩茶，且将秘闻讲了来。”
　　“讲来！吊人胃口算个什么事。”
　　突然，一锭白银骨碌碌滚到桌上。许清瞧着眼熟，见折扇公子收回手，心下了然，原来这银子的确没有什么失主，不然他也不会随随便便打赏出去。
　　故此，方才他找上她便的的确确不是巧事了。
　　不过眼下不急于此。
　　许清敛神，道：“有人打赏，老先生你便讲来罢。”
　　常老汉利索收了银子，动作快得二十岁小伙都赶不上，再抬头看看打赏的客人，却脸色一变，笑意全无。
　　折扇公子原本与许清站在外围，赏银一出，人们就自觉地腾了个空地，因此，常老汉这才看见他们二人。
　　却不知常老汉脸色一变，是为他们哪一位的缘故。
　　四周看客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常老汉没有开口讲秘闻，也无人再催他。
　　许清斜睨折扇公子一眼，见他还是微微笑着，仿佛天生脸上就挂了张笑脸。他掏出自己的折扇，正好对上常老汉手里的旧扇，道：“为何不讲了？”
　　常老汉面色发白，强颜欢笑道：“弄错了弄错了，老朽今日还有急事，改日再讲，改日……”
　　许清心思飞转，这折扇公子一露面常老汉便不讲了，二人莫非有什么渊源。可这人就站在她身旁，始终神情如常，毫无心虚模样。
　　沧州宋家……
　　宋照？
　　对了，宋照还在山洞里，不知道醒没醒，醒来发现自己不仅没死还换了个地方躺着，可不就见鬼了吗？
　　常老汉收拾好东西就在一片骂咧声中走了，许清无暇管他，跟身侧人道别：“在下突然想起，家中还有急事，须得先行一步了。”
　　“当真是巧了，那老汉一说有急事，姑娘你便也有了急事。”
　　许清颇为尴尬，道：“的确是十万火急，不得不回。”
　　折扇公子哦一声，好玩儿一般道：“如此急切，我自然也留不住你。只是相逢一场，算是有缘，我有样好东西想要送给姑娘。”
　　好东西？许清怔了怔，想到之前他故意要赠她白银，道：“阁下客气了，萍水相逢，在下哪能……”
　　小二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大纸袋的包子，恭敬道：“客官，这是您要的包子，白菜猪肉馅儿，刚出笼的，还热乎着呢。”
　　折扇公子使了个眼色，那袋包子就递到了许清眼前。
　　香味扑鼻，许清咳咳两声，道：“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许清往楼下走着，突然想到此刻外面应该下着倾盆大雨，回身正想借把伞，却见那人倚着栏杆笑盈盈看着她。
　　他道：“你只管去便是。”
　　许清心里说不清是什么奇怪的感觉，抱着一纸袋包子下了楼，出了门，阴沉天色早已不见，外面艳阳高照，果然是个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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