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为君远》杜潺潺

10、第十章

　　看来现实中的宋照已经发现了她的异常。
　　许清想到宋照，不知为何心里凭空多了许多底气，左手掐诀，微微侧头道：“我拖住她，你先离开梦境。”
　　折扇公子道：“出了梦境，我会再来找你。”
　　说完，大河浪涌，折扇公子纵身一跃，消失在了沅水河里。
　　岸上此刻只有水鬼与许清。水鬼好像并不在意折扇公子的逃走，冷冷笑道：“许清，你以为你有了妖力就可以赢我吗？这个梦境里我才是主人，连天都要听我的，你又拿什么和我斗？”
　　话音刚落，沅水河发出惊天怒号，大浪卷风朝岸边袭来，形成了足足几丈高的巨浪，如吞吃天地的怪物张牙舞爪。
　　人与天斗，结局可想而知。
　　梦境的最后一刻，许清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裹入巨浪之中，失去了意识。

　　滴答……滴答……
　　有曲调声，模糊遥远。
　　许清痛吟一声，睁开了双眼。
　　眼前仍旧是宋照。
　　她意识陡然清醒，仓皇往后退去，大喊：“又是你！”
　　宋照微微蹙眉，还是易容后的那副面皮，但眼神清冷，通身都是霜雪般的气质。他抬起手，许清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还死死扣着他的手，十指相扣。
　　“还不松开？”
　　许清原本浑身紧绷，闻言一松，但还是心有余悸：“你是真宋照？”
　　“莫非你是假许清？”语气嘲讽。
　　是他，真的是他。许清死里逃生，还没说出话来，眼眶便忽地一红：“宋，宋照。”
　　宋照见惯了这小妖怪认怂的样子，却从没见过她哭，眉头皱得更紧，道：“你哭什么？”
　　许清本来只是红了眼眶，听见这句话，立马哇地一声哭出来了，眼泪不停地流。她抽抽噎噎道：“我……我差点就，就死了。我以为我再也回不来了……”
　　宋照被扰得心烦意乱，不知道是因为许清的眼泪，还是许清说的差点死了。又或者，二者都有。
　　不是没有人在他面前哭过，在他面前死了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可平心而论，他不愿意看到许清哭，更不允许许清死。
　　宋照沉声道：“别哭了。”
　　许清也觉得十分丢人，眼里还含着泪，水汪汪的，就硬是把抽噎都憋回去，实在憋不住了才发出一点声音。
　　宋照更是心烦意乱，甚至胸口发闷，让她哭他烦，让她憋着他也烦。他干脆冷声道：“把眼泪擦干净，死里逃生还有什么好哭的。”
　　许清听话地去擦自己的眼泪，一边擦，一边用发红的眼睛偷偷看他。
　　宋照向来从容，却被她的眼神看得心神不定，恶声道：“又怂又蠢，不准哭了！”
　　说罢，他抬起衣袖，神情不满，将小妖怪颊边的一滴清泪拭去。
　　许清怔怔地看着他，这人明明恶言冷语，动作为何又温柔得出奇。

　　一炷香后，许清已将梦境中发生的事情细细讲完，末了感慨道：“还好你及时与我做了联结，不然我肯定就永远留在梦境里了。”
　　宋照看似面无表情，却微微扬眉。
　　“对了宋照，你身处梦境之外，怎么会知道要与我十指相扣，做成联结救我呢？”
　　宋照不动声色转身，才道：“碰巧察觉罢了。”
　　再碰巧也不能巧到这份上吧。难不成是宋照想趁她睡着与她十指相扣？这不可能啊，宋照平日里就够嫌弃她了。许清满脑袋疑问，还没来得及问，便被噔噔噔的上楼声打断思绪。
　　二人互看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觉。
　　上楼的人打开了房门，原来是欢喜客栈的掌柜。掌柜今日换了一件颜色略淡的青马褂，人靠衣装，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两位客官，该下楼用早膳了。”
　　许清觉得隐隐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将所有的暗处遮得严严实实，让她根本摸不着头绪。
　　直到用完早膳，他们离开欢喜客栈，即将前往长灵。
　　刚刚踏出客栈，便有乐声传来。大街上远远地走来一支迎亲队伍，一路洒着花瓣，吹着唢呐。领头的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戴着红花，满脸笑意地与街道两旁祝福的百姓道谢。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迎亲场面，许清却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迎亲曲欢快愉悦，许清站在街边，仿佛整个人被劈成两半，陷入无止境的恐惧当中，面无血色。
　　宋照察觉她的异常，俯身问道：“你怎么了？”
　　许清艰难道：“宋照，你听，这乐声……”
　　“这乐声如何？”
　　许清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牙道：“这乐声……与我在梦中听到的曲调一模一样。”
　　饶是宋照，也脸色骤变。
　　梦境带给许清的恐惧感太过真实，她甚至想要堵上耳朵离开这个地方。可是理智告诉她，无论跑到哪里，都逃不出梦境。
　　她颤抖着拉住宋照的衣袖，问道：“我还没有逃出梦境，是吗？”
　　迎亲队伍缓缓接近，被抛出的红色花瓣在空中纷飞，大街上都是馥郁花香。新郎官即将要去迎娶他的新娘，沿街的百姓都献上他们的祝福。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安宁，除了客栈门口的宋照与许清两人。
　　许清失魂落魄，呐呐道：“或许，我逃出了第一层梦境，却没能逃出第二层。这是梦中梦？”
　　突然，迎亲曲戛然而止。有一个衣着素朴的女子拦在了迎亲队伍前。
　　许清瞧那背影十分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既然是拦迎亲队伍，便必然是对这桩婚事有所不满了。女子凄凄然道：“官人！你答应过金榜题名便回来娶鱼儿的。我等了你足足三年，你怎么能就这样抛下我？”
　　原来是话本子里的烂俗故事，痴心女负心汉。
　　等等！许清定睛一看，那拦了迎亲队伍的女子，不就是在梦境里要取她性命的水鬼吗？
　　原来风妖先生讲的话本子是人间的真事。叫鱼儿的女子被负心汉抛弃，伤心欲绝跳了河，跳的居然是沅水河！
　　正在此时，宋照握住她的手，眉目阴沉：“这不是梦中梦。”
　　许清疑惑道：“不是梦中梦？可我明明听到了只有梦境里才会有的曲调。”
　　宋照示意她看向远处的迎亲队伍。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翻身下马，走到鱼儿面前。那张脸，竟与宋照的有七分相似，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我的梦。”

作者有话说

　　谢谢喜欢！有人支持我很开心。